寒昼忽然呜咽一声直挺着向后倒去。
钟浴受了他的连累,也无力地倒下去,整个覆在他身上。
他身体的情况,她全然知晓。
一只手摸索着向上去,爱怜地在他脸上抚弄,尾指轻轻地拨他的唇。
“已经教给你了,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再弄不好……”
情欲如浪潮乱涌,扑打得两个人都只能茫然无措地颤抖。
锦被凌乱,雪肤水骨陈列其上,怯弱的呼气,迷乱的眼光。
骨酥魂散,爱欲已如洪水将一切卷走,今夕何夕?
寒昼还记挂着,他须得去取水。
他想与身下人告别,她如今模样……禁不住再一次吻过。
此外是真的不能再做什么了。
他撑起来要走。带出的动静惊动了神志不清的钟浴。
抽离即是一种清晰的失去,快乐泻开了一个口子,流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不要离开我!”她哀求,声音虚弱悲苦,软弱无骨的手臂伸出去抓握,无力地挣扎,“别离开我……”
是哭腔,眼泪涓涓流出来,止不住似的。寒昼心头震恐,“我不走!”急忙捞她到怀里,肌肤相贴,没有任何空隙可言。
“别走……”她一直喃喃地说。
寒昼也一遍遍重复他的回答。
这一刻仿佛天长地久。
第70章
寒昼再没有说归家的话。他已经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堕落。有心气的人总会觉着自己与众不同,多少要比旁人强些,寒昼已经做了十九年有心气的人,他本以为他是能一直做到死的,可是钟浴使他明白,原来他也只是个凡夫俗子——一个女人,不过稍用些手段,便可使他折身屈节,沉溺于温柔乡里,万事不顾。他自是万分惭愧,可要是叫他自此苦海回航,却是万万不能够。于是他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
他不再说要钟浴嫁给他的话,而是问她为何不肯嫁。
钟浴给了他答案,告诉他,是因为男人都是下贱东西,一颗真心,捧着献出去,他们视之如敝履,丝毫没有珍惜可言,收着不给,他们倒穷追不舍,千方百计想要得到,所以她早决定再不对男人给出自己的真心。她还对他讲,他只要留下来,就免不得吃苦头,因为她势必要给磨折叫他受。
这一番话,亦真亦假。前头那些是或许为真,后面的却是千真万确。
钟浴给出的折磨,是她不时的娇蛮和霸道。她被骄纵得自小就有坏脾气,如同一枝生了刺的花,只要她愿意,是可以扎得人鲜血淋漓的。
她对寒昼没有尊重,明明是她使手段留人,却动辄不理人,甚至恶言相向,无理取闹,有时候会指着大门要人滚出去,肆意妄为。
寒昼初时只是生忍,毕竟爱得太深,多少委屈都咽得下,后来就变聪明,只要她闹,他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是她的好学生,她挑不出错来。而且她其实是喜欢的。她喜欢那时候的空茫,什么都不能想。寒昼也喜欢。身体的欢愉之外,他还喜欢她那时候的乖顺,更喜欢那种她完全属于他的感觉。他根本不怕她闹,甚至心中隐隐地希望她多闹。
这是他们相处的常态。
三月二十八,芳苓二十五岁的生辰,芳苓的丈夫,带着一家人来到碧庐为芳苓庆祝,因为明白芳苓回来碧庐的原因,又早从芳苓口中听说过钟浴的名字,知晓她们的情谊,所以这个爱重妻子的丈夫,也精心为钟浴准备了一份礼物。
这是个有分寸的人,没有贸然求见,而是把礼物交给了妻子,请其代为转交。
礼物是二十匹白绸并两条绸面的绒被,俱是今春新制。
芳苓的夫家世代以缫丝为业,家境算得上殷实,可比起碧庐这富贵地,又算得了什么?是心意难得。
这是真正礼轻情意重的东西,芳苓很觉得满意,迫不及待地拿给钟浴,并转达了丈夫对钟浴的问候。
钟浴这时候才想到,她还没有见过芳苓的夫家亲人,还有芳苓的长子,她是个长辈,应该送点东西给小孩子的。
芳苓却有顾虑。她夫家的亲人,一双上人,丈夫,小姑小叔,连同她那个儿子,都不是精致的人物,依她来看,是不配出现在钟浴面前的。
钟浴听了很不高兴,“你竟和我生分到这地步?任他们是怎样的人,只要是芳苓你的亲人,我总得见一见。”说着就站起来找衣裳穿,要芳苓带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