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的脸是绯红色,眼睛也是红的,看起来是真的高兴。
她这副样子,钟浴不免有些讪讪,一时既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也不知道该怎么笑……
这时候太妃又说,“日头毒,快同我一起到里头去。”说着,就扯着钟浴望前走。
还没进屋子,就慌着吩咐使女:“茶好了么?快端上来,小点也是,也快端过来!”才坐下,又想起来,喊:“还有葡萄,全洗了送过来!”
听见“葡萄”两个字,钟浴下意思就喊:“不要!”
太妃回过头问她,“什么不要?”
“葡萄不要,多谢您,但是我不吃葡萄。”
太妃张了张唇,“……怎么会不吃葡萄呢?”
钟浴抿着嘴,要笑不笑地说:“我生性不爱此物。”
忽然之间,太妃安静了下来,头也低下去。
钟浴喜欢她安静。
安静了才好说话。
钟浴摆出一个笑来,道:“我今日来,是过来赔罪,那一日是我太慌张,说话行事都很失礼,还望您不要怪罪才是。”
“没有。”太妃忙抬起头,“没有怪罪!怎么会怪罪呢……”
她怔怔地看钟浴的脸。
“这就好,您真是宽宏大量。”钟浴笑着看向太妃,又问:“不知齐王殿下今日可在?我也想向他赔罪呢。”
第47章
齐王府见过太妃后,钟浴就没有再出门,直到九月中旬。登高节后四五天,天高气清,钟浴收拾了一番,戴上帷帽,坐车往楚王府去。
一路上心府轻快。
她知道梁襄一定是在书房,所以到了楚王府后就径直往那里去。
守卫见人过来,下意识要拦,不过瞧清楚了是她之后,就没有拦,任由她进去。
梁襄果然在。
也不止是他,书房里人不少,围坐在一起,正说着话。
钟浴的脚步声引起了惊动,他们停下了话,望过去。
这些人里,除了梁襄,哪个也不认识钟浴。
于是就有人问:“是谁?”
既是问钟浴,也是问身边的同伴。
钟浴没作声。
梁襄站了起来,对身旁人道:“今日便到这里,诸君且先回去。”
他是主公,自然都得听他的话,于是一齐站起身来告辞。不一会儿,书房里只余下梁襄和钟浴。
又过了一会儿,钟浴还站在门边,梁襄只好主动向她走过去。
两个人几乎要贴着了,梁襄停下来,仔细地看钟浴的脸,笑说:“今日上了妆?”
钟浴抬手在脸上蹭了一下,抬起眼笑问:“何以见得?”
梁襄道:“原先就只是白,玉似的,今日不一样,有血色,瞧着生动鲜活。”
钟浴闻言看了他一眼,笑说:“那今时之我,比往日之我,孰美?”
梁襄装出一个苦笑,向钟浴矮了身,道:“是我说错了话,现下同你赔罪,你莫要生气。”
钟浴又看他一眼,波光潋滟,精光灿烂。仍旧是不说话。
梁襄执起的她的手,笑说:“真生气了?”
钟浴抽回了手,很简慢地道:“我从来不涂粉,也不抹胭脂,脸上会有血色,是因为我近来一直怡养,人比先前好。”说着抬起眼来,瞟过去,笑说:“六郎一向事忙,我的这些小事,自然是不知道,是不是?”
她是这么一副模样。
男人当然以为是他的错。
梁襄微微一笑,“近来的确是忙,冷落了你,是我不好。”
他这样,已然能算作低声下气。
钟浴看起来是满意了,虽然仍旧高抬着下巴的尖,但是已经转回了脸,眼睛看向梁襄。
梁襄又是一笑。
钟浴道:“我并非是责怪你,我也知道你过得不好……”说着,她笑起来,“我正是为了使你高兴才过来找你的。”
梁襄近来的日子不太好过。
登高节,皇帝于禁宫凉台宴请宗亲以及群臣。是日夜晚,繁星漫天,清风吹拂,又有管弦丝竹,美人歌舞,处处和乐。曲歇的间隙,皇后忽然侧身面向君王,含笑举杯。这是自太子薨后皇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笑意。皇帝见了,心中生出许多感触。他停顿了会儿,也向皇后举起了酒杯。夫妻二人对饮,相视一笑。
这时候皇帝的心里是很有一些感怀的,他叹了一口气,攥着酒杯站了起来。
凉台上的杂声一时全消失了。
皇帝举杯向群臣,遥遥祝道:“值此佳节良辰,愿诸位无恙无虞,安康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