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奴不耐烦地说:“别吵别吵,你管你的,我看我的。等下开营拔寨就没这种好事了。”
沈寿忍无可忍,倏地从凉棚的大椅上就站起来,冲着正在操练的人高喊:“出发!”
一边刚上前一步准备传大帅令的卫兵一脸震惊,这年头大帅这么着急出征吗?口令都自已喊了?
练场上的将土们极为迅速地整理好队伍,整齐地穿上重甲,手中握上了重剑。
“沈寿!”孟灵儿恨得牙痒痒,根本顾不得旁边还有卫兵就恼羞成怒直喊沈寿大名,直到沈寿目不斜视,假装没有听见,孟灵儿这才意识到旁边有人。
立即补上后半句:“伸手!我就要俞大帅牵奴家上马。”
沈寿眼皮狂跳,斜视了一眼乖乖低着头的卫兵,还是依言伸出一只手扶着柔柔弱弱的孟灵儿。
巫奴刚把手放进沈寿掌心,就低低惊呼一声,被沈寿长臂一揽直接将她裹进披风里,不让列队的将土看见孟灵儿的脸。
沈寿先是扶着孟灵儿上了自已的战马,然后自已踩着马镫一飞身就稳稳坐在孟灵儿身后。
卫兵斗胆抬头看了一眼,大帅身前的女子羞脸鲜红欲滴,仿佛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此时马上的巫奴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刚才沈寿从凉棚走到战马前这短短十几步的距离里,在她耳边讲的那句话:“以后你只能看我的。”
巫奴心里其实不太高兴,沈寿凭什么说出这句话,先前明明是一副事不关已的高冷姿态,现在反倒成了她的错了。
不远处的屈晓目睹了全过程,撇着嘴收了枪准备去找贺於菟。
“哥哥!”
嘶啦——
军帐门口那块厚重的帘子终于不堪重负烂在了贺来财手里。
门口猛然闯入的光亮直直照射在干草床榻上,贺来财脑海里刚才看到一幕突然闪现眼前,和床榻上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陈大文侧躺面向门口,嘴巴微微张开,俨然是一副熟睡的模样。肌肉虬结的手臂环绕胸前,将胸口处一抹银白护得严严实实。
听眠头尾相衔蜷成一个银白团子,后背紧紧靠着某人胸膛,一晚上没觉得着凉过。银狐的睫毛微颤,如同被外界打扰的仙灵,迎着灿烂的阳光缓缓睁开了双眼。
贺来财说不清道不明,先前在长定书院地洞里感受到的那种亲切忽地又回来了。
“承闫哥哥,你醒啦?”她似笑非笑地降低了音量。
人未至前,声先识人,听眠微微适应了阳光,才闷闷地回了一声:“嗯。”
而身后的贺於菟正因为听眠的一声答应,从美梦当中悠悠转醒。
“阿闫......”他刚想脱口而出问现在什么时辰了,师父开饭没有,意识却突然回笼,双眼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贺来财说:“哥哥,大军就要开拔了。”
闻言贺於菟双眼倏然睁大,啊了一声从扎人的干草堆上惊坐起。
听眠从贺於菟坐起来时就跳到了一边,坐在那被贺於菟当做枕头的衣物上好整以待地看着他披上轻甲,铜腰带一围,双手一梳直接将脑后的长发拢成高高的马尾,再用黄绸束着,一把抄起听眠就大步往外走。
第70章 抚西异事10
听眠眼底剩下了心安理得,几近不曾入眠的月星高照里,他想起初遇贺於菟时的恻隐之心,想起替他敛尸时的感同身受,想起发现他是松涎楼顾二时的愤怒憎恨,想起他屡次挡刀替伤的天真神情,还想起他被自已故意惹恼但仍然纵容和主动认错的小心翼翼。
听眠想,人间平等的关系中,贺於菟确实是值得接纳的朋友吧。
无论是九重天还是青丘山,占据他更多情感的都是上下从属的关系,例如血脉,例如身份。至少听眠现在还是这么认为的——妖兽的世界里只有弱肉强食,强者为尊。
“阿闫,坐稳一些。”少年拖拽着朝气蓬勃的声音违和地从陈将军口中发出,引得周围将土纷纷侧目。
一向沉默寡言的严肃将军自从得了大帅的令,让他保管的瑞兽之后,就变得有些和蔼可亲起来了,手底下的人一时觉得有些别扭,但是又乐见其成。
“大军开拔!瑞兽领路,此战凯旋!”
一将军在贺於菟身侧高喊,震耳欲聋此起彼伏的回响在将土中传开。
贺於菟坐在油光靓丽的高头大马上,左手正正好地把银狐圈在自已身前,右手松垮地拉着缰绳,任由织金线的绳穗有一下没一下地扫在听眠身上。
一晚上没睡的听眠精神不济在马上昏昏欲睡。
大军重甲奇兵齐头并进,声势浩大,将沿路飞禽走兽惊得四处逃散。
贺於菟的自言自语被淹没在天崩地裂的声响中,但却轻飘飘钻进听眠的耳朵里:“行军都这样吵的吗?耳朵都要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