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秦秀灵下来了,她毕竟行伍多年,虽面色稍显疲惫,但并无大碍。
倒是陆院正,他平日里大多时间都在宫中行医问诊,甚少经历这般艰险的情况。
在高处悬空时,他数次险些踩空,每一次都让他惊出一身冷汗,再加上攀爬软梯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好不容易切切实实踩到地面上时,他已经浑身瘫软,一屁股重重地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陆院正,还能走吗?”秦熠看着陆院正这般模样,担忧地问道。
“能……能走!”陆广维咬着牙,努力撑着地面想要爬起身,然而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数次尝试都以跌坐在地告终,一旁的兵士见状连忙扶起他。
陆广维擦去额上的汗水,“殿下,下官失礼了。”
“无碍,”祁婧惠此时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她看向秦熠,“走吧。”
他们到达山下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为了不惊扰到小谷村的村民,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一行人并未点燃火把。
秦熠带着众人借着月光在山崖下茂密的树林中穿行。
刚走到树林边,不远处一道苍老的声音正中气十足地骂人:“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让你这三个时辰内别喝水,还要喝,把老夫的话当耳旁风?这病不想治了?”
“江大夫,我没喝水。”一个中年男人小声地辩解着。
“你还敢撒谎?!”老者的怒火更盛,骂人的声音也愈发响亮,“喝没喝老夫看不出来?你这么能耐还来老夫这里做什么?浪费老夫的药材吗?”
“我真没喝水,”那名中年男子还在嘟囔着,“我就喝了点酒……”
“你!”老者听到这话,顿时勃然大怒,他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中年男子,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陆广维远远看见自己苍老了许多的师父,生怕这不知死活的病患将他师父气出个好歹来,赶紧加快脚步冲了过去,“师父!”
江思明正欲骂人的话被这一声呼喊硬生生堵在了口中,他疑惑地看向院外,这声音怎么这么像他那孽徒?每次孽徒遇到治不好的病患都会这般急切地叫他。
“师父!”还未完全恢复力气的陆广维在兵士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跑到小院的篱笆外。
江思明眯着眼睛,仔细地看着篱笆外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半晌,他才悠悠地感叹道:“孽徒,你都这么老了。”
陆广维迫不及待地推开篱笆,走到江思明身前,跪下一把抱住他的腿,嚎啕大哭,“师父,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没出息。”江思明嫌弃地看着腿边的孽徒,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眼中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他没有去管陆广维,而是抬起头,看向树林中走来的一群人。
秦熠笑嘻嘻地走进院子,“江老,我又来啦!”
“就知道是你。”江思明挥了挥手,心里并不意外,除了这小子,再没有人能徒手爬这座悬崖了。
他紧盯着人群中那名中年女子,尽管她身着被血染红的铠甲,举手投足却气度不凡,江思明皱着眉头,仔细在脑中回忆这个看着面善的人究竟是谁。
陆广维察觉到师父盯着长公主看了许久,师父年事已高,他担心师父失礼,正要出声提醒,就见江思明缓缓起身,颤颤巍巍地向祁婧惠弯腰行礼,“草民拜见嘉阳公主。”
祁婧惠连忙上前扶住江思明,诧异道:“江神医见过本宫?”
江思明顺着祁婧惠的手坐回椅子上,“草民有幸,二十余年前于雁京街头窥得殿下英姿。”
“仅仅一面之缘,江神医记得本宫,本宫深感荣幸。”祁婧惠客套道。
江思明摇摇头,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直接问道:“殿下特意造访小谷村,想必不是为了看望草民这个老头子吧?”
祁婧惠颔首,神色凝重道:“确是如此,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请江神医出山。”
“哦?什么疑难杂症连草民这个太医院院正的孽徒都治不好?”江思明垂眸看向腿边已经止住眼泪的陆广维。
不用祁婧惠吩咐,陆广维就小声将大宸如今的形势和承武帝的病症详细地告诉江思明。
陆广维正说到一半,江思明突然拿起椅子旁的拐杖,直直地向孽徒头上敲去,“老子教你的医术你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这么简单的病症你都治不好,你是个什么沽名钓誉的院正?”
“师父,师父,徒儿知道错了,但先帝驾崩后,陛下一直励精图治,大宸不能没有陛下,还请您救救徒儿,救救大宸吧!”陆广维依旧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江思明的腿,恳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