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宴席之上,萧玉书一反常态,不惜当众驳了陛下的面子,只为劝其将那望仙香暂时收起,留待过些时日再用。
当时她还好笑,这人怕不是年纪大了,多了些嘴碎的毛病,连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事也要插手。
如今想来,却是明明白白的一局。
香丸里早就让人动过手脚。这样精细的谋算,皆是冲着晋阳侯府去的。
假使季听儒没有因为忽逢大雨,被阻在半道上,误了脚程,那么那一夜之后,季家谋反叛乱,满门获罪,即便北境二十万兵马,都忠心于这位主帅,终究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季听儒会束手就擒,立刻赴死。而她这个齐王,失了盟友,光靠自己府上那些私兵,根本无力相抗。
她的任务会失败。姜煜已成废人,构不成威胁。而萧玉书,会得到她梦寐以求的皇位。
一切都计划得很周全,除了那一场大雨,生了变故。
季听儒机警,得了她的报信,知道京中有异,抵死不肯奉召回京,只周旋在外。萧玉书见事已至此,才只得将望仙香一事抛出来,退而求下策。
如今,她是在拿季家老小的性命作筹码,与季听儒博弈。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季家如今,怎么样了?”姜长宁沉声问。
“季明礼小姐已经让刑部带走了,听闻他家出嫁的大公子,妻家也遭牵累,目前正被重兵把守着,只还没有下一步行动。眼下晋阳侯府乱作一锅粥,老的老,少的少,连个拿主意的也没有,当真是有些可怜。”
与她想的一样。
季明礼作为家中唯一能顶事的女子,又是亲手将望仙香献上的人,此事一出,无可推卸,必定是要被收监的。而余下的家中诸人,一时间却不好动。
道理很简单。若是全数戕害,季听儒心中悲愤,又再无后顾之忧,反倒是逼她领兵打进京城来了。
便是如今的局势,才更好威胁这位只身在外的老将。
姜长宁沉思良久:“越冬。”
“奴婢在。”
“你觉得,我们府上怎么样啊?”
“啊?”越冬怔了怔,不解其意,但仍思索了一下,“奴婢愚见,殿下身份贵重,前些日子又刚闯进火场,勇救陛下,是头一等的功劳,一时半刻之间,大约没人敢动您。除了……除了前阵子,府上的细作还未能揪出马脚,其余应是无碍。”
她深吸了一口气:“奴婢说句僭越的话,殿下若是有心保存实力,暂时与晋阳侯府撇清,咱们王府应当也能独善其身。”
“嗯,说得很好。”姜长宁淡淡笑了一下。
“殿下谬赞了。”
“传本王吩咐,把晋阳侯一家老小,都接来我齐王府上。”
“啊?”
“只管去办。”
“……是。”越冬眼中的惊愕,并不能掩盖,但还是简短利落地应了一声,转身便要去吩咐差事。
只是刚到门边,却又听身后人幽幽叹了一口气。像是问她,又好像其实在自言自语。
“你说,有些人会不会生气啊?”
第35章 照应
晋阳侯的家眷是在日暮时分到的。
王府派去的马车,华美又舒适,他家正夫携季晴同乘一辆,后头老太爷独坐一辆。他自家的下人被扣在府中,不准离开,也无妨碍,向后看去,王府的婢女与侍人浩浩荡荡,队伍足占了小半条街,清一色的打扮,端正的头脸,气派比从前分毫不减。
一切只为告诉旁人——即便是季明礼如今因疑罪而被下狱,晋阳侯府的人,仍旧是不能够看低半分的。
姜长宁一早站在大门前相迎。
她远远地望见队伍过来,亲自到马车边,扶了那老太爷下来,嘘寒问暖:“仓促之下,许多事一时准备不周全,老太爷一路过来辛苦了。”
将那白发老翁感动得泪眼婆娑,连声道,若不是她,家中仅余几个男子,全没了主意,今日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往后过。
“来时还顺利吗?”姜长宁问从车前跳下来的越冬。
“大抵还好,那些看守的卫兵拿不定主意,请示了几回,到底不敢真拦,”越冬扬起一张笑脸,“左右这罪名,也不曾确凿定下,老太爷与正夫都是诰命,又有殿下作保,奴婢倒要看,谁敢给委屈受。”
自然,这是有意宽他家人的心了。
于是连忙将人迎进门安顿。
她齐王府上,人丁向来不算很多,地方倒还宽敞,溪明又是个办事利落、有条理的,一顿晚饭压惊的工夫,便已经将西边的院子收拾出来,前后几间房,大致还不失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