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小也不小,比如顾戴两府和顾衍誉的别苑前后脚遭了贼。
顾府主人家都不在,防卫空悬,贼人闯入后多半天没被发现,等府上人反应过来,贼人已经在顾府放了一把火。
但若问损失了什么?
还真没有。
顾衍誉早先在顾家被陷害的时候,就因内心不安,而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折算成银票另移他处,该搬走的也都搬了干净,一时半会儿还没顾得上再挪回去,顾府成了个空壳。
她也没想到自己这点当时看来“多余”的戒备心,还能在此处发挥作用。
她更着急确认蒲良有没有事,得知他摔了一跤。
起因是有人给府上送来早早熟了的樱桃,蒲良一直放在有冰块的地窖里,想留着等顾衍誉回来。一看火势大了,他情急之下竟想不到吩咐他人,自己闯进地窖先把装樱桃的竹箱抱了出来。
之后发生的自不必说,贼人满心以为那是顾家最重要的东西,把一匣子樱桃从这可怜的老管家手中夺走,连累他摔了一跤。最后贼人被擒,可惜那樱桃已经摔得不能吃了。
顾衍誉差点没绷住,安慰道:“再让人去买就好,倒是伤要好好养。往后不要再如此冲动了,蒲叔。死生之外,都是小事。”
原本雕梁画栋的建筑多有损毁,但她又不觉得可惜,顾衍誉似乎觉得原本的顾府合该经历一场大火,烧掉些旧日的痕迹。
贼人不算什么顶尖高手,最后也没逃脱被捉的命运。这案子倒不复杂,很快有了结果。
与顾、戴二人猜测得一样——下手的是想救王孚的人。他的家人。
王孚拖着没办,是皇帝也在等,看他背后的势力愿意为救他付出多少努力,已到死局的王孚又愿意招出多少。可惜,这两条路都没有进展。
他这案子还麻烦在王孚一口咬死了两件事。一是他对谢长忠谋反并不知情,当日在殿上,秦旭白先卸了他的下巴,他没机会提示谢长忠没错,但也因此未能言明谋反意图。谢长忠那头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后代也无望脱罪,有意恶心他们,死扛住不说自己有同党。
至于证据确凿的部分,问王孚为何构陷顾家,为何围杀顾衍誉,他咬定是私仇,说对顾禹柏支持查河道的事怀恨在心。
皇帝想借此株连,不同于抹去一个无名小卒,总要在理法上能站得住脚。然而眼下查有实据的大小罪愆摞一起,也只够先摘了王孚这一支,没法向更大的范围发作。
戴珺道:“皇帝先前为了保命,跟谢长忠说过他愿用天铁的秘密去换。应是那时王孚得知有这么一张地图。他的家人想用这张图去救他,必是去献给更有权势又需要这张图的人。但从王家的反应来看,他们或许已不再需要这个‘过时’的秘密。”
“更有可能是……‘他们’早就知道些什么,只有王孚这个级别才会把它当做了不起的秘密,对不对?”
顾衍誉说完,二人对视的瞬间,眼神与眼神之间又产生了奇妙的反应。
如果你遇到一个人,她看你一眼,就能明白接下来你想说的所有话,你们每一次交流,都像心上的泉流顺畅无碍地流向另一颗心脏。她会接住你,会让你每一个灵光一闪的瞬间永不落空。
那如何忍心想象失去她之后的事?
戴珺低头收敛自己的失意:“嗯,应是‘皇城之变’后,皇帝表现出的对顾、戴两家的信任,也影响了王孚家人的判断,所以他们才先从我们两府下手搜寻。”
但这个天真的奢望,随着他们的被擒而破灭,王孚接受了整一支随自己一同覆灭的命运。他在狱中自尽,没有给人机会借他撕开更庞大的利益网。
抄家查出来的财产不少,但也不算极多。一想到他们树大根深,不知还往何处延伸,顾衍誉就浑身刺挠,不过,想必皇帝比她更觉刺挠。
还有一件在此后不久发生的小事,在当时各种大的变动面前似乎不算什么,但后世看来它是一种“迹象”的“萌芽”,意味着世家的垄断在各个领域都开始被动摇。
皇帝在宫中设宴,款待宗室子弟,顶着压惊的名头,实际嘛,敲打,大家心里都清楚。
宴会交给顾衍慈去办,席上她请了乐圣王徵的亲传弟子来此演奏。
贵妃并未指明曲目,那位亲传弟子揣摩圣意,觉得他老人家前段时间遭难,必是想听些温和柔美的曲来抚慰人心,谁知聂弘盛没等他演奏完,当场喊了停。
“靡靡之音,若宗室子弟平素听的都是这样的曲子,乱臣贼子当道时无人敢发一言也不意外了。”
一句话骂了在场所有人,吓得场中跪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