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子”满脸雀跃:“您听到了吗?陛下圣明,这些都是来为您拼命的人。”
秦绝看着顾衍誉像疯了一样冲进皇城。
她斩下了第一个拦路的禁军。
这种不寻常的亢奋出现在谁身上都会稍显异样,出现在顾衍誉的身上,更叫秦绝难以理解。
他看不懂她身上的孤注一掷。
于“在水一方”初见她时,他只觉得那是个炊金馔玉的娇贵人,像是自己没骨头,总要靠在什么人的怀里才坐得住,一颗葡萄都得就着别人的手吃,还得分两口咬,一口吞下去能噎死她似的。
他那时糟心地想,哪家父母摊上这么个玩意儿,养起来可太费劲了。
可他又眼看着顾衍誉变成这么一个不要命的人。
他只在饿极了的人身上看过这样的疯狂,她看起来完全不在乎受伤,不在乎疼痛。
她握紧手里的剑,好像那是她唯一的生路。
顾衍誉的铠甲上溅了血,她眼中亦是赤红,高举她的剑,对身后带来的人呐喊:“这里的人,拿着比你们高的俸禄,配着比你们好的装备,百姓辛辛苦苦从地里抠出来的钱,就养出了这么一支叛军!天子脚下,陵阳城里!他们的差事,比你们轻松多了!这公平么?”
“不公平!!”人群中传来响亮整齐地,回应她的声音。
“他们的刀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血了!你们一个人,能杀他们四个!我们是勤王救驾的正义之师,天佑诸位!去撕碎他们!咬断叛党的喉咙!提起气来!我们已经到了这里,只要挥刀杀出去!就能赢得一切!冲进去,该做什么,诸位可明白?”
“杀!”
“杀!”
“杀!”
从很多个喉咙里发出的喊杀声,队伍瞬间被点燃战意。
他们突入皇城的那一刻,不像一支经历了日夜奔袭的队伍,更像被放出来饥饿已久的野狼群。
戴珺先看到的是一片鲜红。
这灼眼的赤色使他眼前一阵眩晕。
当他把视野中这个“血人”跟顾衍誉联系在一起的时候,脑中“嗡”一声,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直至胳膊被重伤一剑,强迫他清醒过来。
顾衍誉,他的顾衍誉……
戴珺的心快要不会跳了。
潮水一样的敌人没有给这对有情人穿越人海相拥的机会,遥遥一眼,或许超出了目力所及的范围,但他们确信自己看到了对方。
戴珺在两处皇城入口都留了人接应,门被打开,苏埠的援军以锐不可挡之势突围而入,像奔涌的海潮灌入干涸的支流。
此处守军原本的数量优势很快就不是优势了。
大军分两路对金殿形成合围尚需时间,顾衍誉在一队精锐的护持下先一步奔至殿前的广场,高喊:“臣救驾来迟!吾皇恕罪!”
皇帝也急切地向外张望:“好,好!来得好!”
他死死扣住了荣顺的胳膊:“去,去传话,拿下谢长忠,朕重重有赏,顾家的女儿,不要给她的家族丢脸。”
顾衍誉眼微眯,她听到了:“臣,领命!”
谢长忠遇到了最坏的结果。
皇城被撕开两个口子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然泡汤。
最后一点侥幸在看到对方气势如虹之后也随之熄灭。
这些兵的精气神不一样,他们有种拼死一搏的劲儿。
他手里的禁军是高大漂亮的皇城护卫,他们很久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这样的队伍怎么去跟野兽比撕咬的能力呢?他也同样无法理解,这一支苏埠的军队为何有这样燃烧着的战意。
谢长忠自金殿撤出后,前后便被自己的禁军死死护住。
他珍惜自己这条命,不肯再轻易走出包围圈去,以免被他们的高手纠缠上。
顾衍誉飞身踩在屋脊之上,对他喊话:“谢长忠,你有四万人,陛下有八万人,还打么?”
谢长忠眼角猛跳了两下。
这个人是……顾衍誉……
怎么可能呢?
那是一个本该被他狩猎的姑娘。
她此刻应该被王家的人从戴府抢了回去,今日之后她应该在临碧山庄等待他的临幸,等着为他生下强壮和聪明的孩子。她不该穿着染血的盔甲在战鼓声中从天而降,居高临下地宣判他的失败。
何况她的态度,匪气十足又轻浮极了,让他自觉遭受了莫大的屈辱。
谢长忠阴沉地问:“你哪里来的八万人?”
“怎么?你还没明白,以为苏埠四万人是仅有的后手么?顾衍铭顾将军一早知你有反心,怎么会中你的计?王家早知有变,却不通知你,只让你一人在前当傻子呢。顾将军真的陷在云渡么?恐怕再有一刻,就要从我踏开的城门过来了。”
谢长忠摇头,只慌乱片刻,很快想明白,哪怕诸葛再世,也不会神机妙算至此。若真有她吹得这么周密,那些在金殿中被他们杀死的人又算什么,没必要的可笑牺牲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