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迁。
从弓箭手首领胸前刺出的刀太快了,以至于锋刃看起来都还干净,没有挂很多血。
同一时间,方才被“绑住”的钱大人的手下们也出手,一人解决一个。
神兵天降的弓箭手们就这样送了命。
城门之内,王家安排好准备来收网的人未来得及行动,就被戴珺不放心让人多派来的那一队人熄灭在动手之前。
他们早预料到想破这座城门没那么容易,如此好被拿捏的城守不会是最后防线,沈迁没急着让钱大人打开城门,等的就是这一刻。
看似是被捕猎的蝉,其实是黄雀之后的黄雀。
钱大人被解开,下了城门来,笑眯眯对顾衍誉一拱手:“守城人总会给顾小公子行方便,哈哈,现在是顾小小姐了。”
顾衍誉很满意,扭头看一眼秦绝:“惊讶什么,被叫了几十年佞幸,总不能在陵阳城里真的什么熟人也没有吧。”
……
谢长忠到底是做了多年禁军首领的人,很快发现问题所在:“不要乱,陵阳城里不可能还有其他驻军,这些最多是府兵,没有训练过的散兵游勇,有何可惧!杀了他们!”
队伍里发出呼应他的喊杀声。
他鼓动这些人冲进去,突破人墙,先杀了皇帝。
“这么点儿人还怕杀不尽么?再来双倍,想要杀光也不过早晚的事,给我上!他们受过的训练不会比看家护院的狗更多!”
然而那人墙却怎么都无法突破。
交手过一轮的士兵大喊:“将军,他们是正规军!”
谢长忠鼓睛暴眼:“不可能,不会再有其他军队了!我是这里唯一的守军将领。”
混乱之中,一个声音由弱变强,齐整而有存在感。
“拥明主,诛乱臣,但求清平世,不必我封侯。”
聂弘盛听见了,他在那一刻茫然得像个孩子,抓住了老太监的衣袖:“荣顺,他们,他们……在喊什么?”
殿上的气味很不好闻。
严沐曾与顾衍誉说,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接受自己的父亲是个“坏人”,不能接受平民的悲剧与父兄的权势有关。
因为她所见的父亲本性良善,他没有亲手杀死过什么人,她在年幼时,父亲还曾与她一起救助一只险些被冻死的小鸟。
对于今日殿上的朝臣莫不如此,哪怕手中葬送过的“遥远的人命”不止一条,真正目睹如此凛冽的杀戮和流血还是第一次。
心志不坚的早就尿了裤子。
肱股之臣的股,变成两股战战的股。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人墙最外面那一排的武士,揭下面甲来,才看得出其人已苍老:“我们的公道,不需要叛臣来讨。”
聂弘盛一颤,死死抓住了面前的老太监:“荣顺……你听到了吗?是他……是他们……我没有听错,是他们回来了。”
城门洞开。
顾衍誉掉转马头,对身后的人,朗声道:“前面,就是我们要奔赴的战场。检查好各位的盔甲和武器,若有战死,你们的家人,都是我的家人!杀进去,一个人头换一两黄金!诸位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自己拿的叛军人头不够多。”
刘理听着,心想她若心术不正就会是大患。
又不得不说,这种收买人心的小把戏,实在有效。
一个人头一两黄金么?他准备好给家人换个更大的住处了。
信号烟花升空,白日里也显得璀璨无比。
她吩咐沈迁:“让人去找洛莲,要这里所有的高楼都响起战歌鼓乐。每一个人都得知道,今天我们做了什么。”
顾衍誉纵马一骑绝尘,身后是黑压压的队伍,向皇城的方向赶去。
第149章 她握紧手里的剑,好像那是她唯一的生路。
纵有几个高手在外,每个人都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那禁军却像潮水一般不断、不断地涌来。
士兵们一个个倒下去,人墙越来越“薄”。
聂弘盛心中也有一本账,盘出了他们能召集到的所有人手,知道抵抗到现在,已经算一个小小的奇迹。
但世上甚少人书写失败者的奇迹,这里的人若早早消耗尽,将来落在史书里的,就只是谢长忠的王朝里,最初经历过的一场……稍嫌漫长的战斗。
然而哪怕有死神的吐息在耳畔,他作为帝王的敏感多疑,依然会见缝插针地苏醒。
聂弘盛听着外面利刃刺破血肉和人倒下的声音,静静打量戴文嵩,戴文嵩不必细看,也知道他在审视的是什么。
因为那些老兵的“死而复生”。
他们为何活了下来,为何今日能出现在这里,甚至……武器和装备从何而来,为什么到了这个年纪仍保有战斗力。每一个问题,都是诛心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