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慈把药给她喂下去,在她神智昏聩之际不断教她重复那句话。
“哀家……只有皇帝一个儿子,聂泓景,并非哀家亲生。”
好戏开场前,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布局好了一切。
大幕拉起,每个人都意识到或许自己只是一颗棋子。
而此时,领命去戴府要绑走顾衍誉的人也破门而入,他们看到了那位正在厅中端坐喝茶的“顾家幺女”——
第145章 顾衍誉还没到,他要争取更多时间
石管家已经多年没有见过这样被武士围府的阵仗,恍惚让他回到多年前,戴家受尽排挤的日子。可今日戴府能用的人都用尽了,剩下小猫三两只不过用来看家护院,冲上去跟送死无异。
然后他看见“少夫人”从容地喝了半盏茶,懒洋洋站起身来,淡淡环视一圈面前武装齐全的人。
“石叔。”
他掐着嗓子这么一声喊,石管家赶紧贴了过去。
如玉道:“我跟他们走一趟。”
石管家急切:“可是,少夫人……”
“怕什么,这些狗东西,连主人姓甚名谁都不敢说,大约是上不了台面的。您看好了,也记住了这些鼠辈的模样,待我丈夫回来,也好交待一声。”他那盛气凌人的范儿与本尊像了个十成十。
朝堂上的博弈,这才是第一轮交手。
太后所述令所有人始料未及,与众人的惊讶不同,聂泓景受到的更多是打击。他当堂质问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对他,而那高贵的老妇人面对他的悲泣时表现依然淡漠而骄矜。
王孚见势不对,立刻高声吩咐宫人:“太后受惊了,因皇帝离去悲伤过度,神智不清,还不赶紧送回宫去,请太医诊治?”
宫人早就吓得三魂不见七魄,此时有人能吩咐一句,他们如蒙大赦,恨不能胳肢窝夹起太后就跑。
聂泓景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直以来他最在意的就是他的血统和身份,与皇帝同父同母的尊荣,这是他被聂弘盛忌惮的理由,也是他给自己最大的底气。他不管不顾,就这么跟着跑了出去。
谢长忠眉头一拧,想去把人拦回来,王孚用眼神阻止了他。
这么一件小事就能让他魂不守舍,实在不中用,留着他在百官面前还不知要出什么问题,先避开也好。
戴珺同样对太后的离开松一口气。他不知太后的异样因何出现,也不知她的神智是否会有反复,被及时请离对他们而言也最有利。
紧接着在一片混乱猜测中,戴珺上前一步,率先向王孚发难:“王大人,你为何如此心急?神医悬丝诊脉至多也只能五步之遥,隔这么远,大人便给太后下了诊断,认定是胡言了?”
王孚与谢长忠此刻都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是厌恶这对父子的不识趣,又以为不过是在大事上更苛刻的“较真”。
他自认很擅长掩饰对人的不屑,声音纵拔高半度也没失了腔调:“宣王殿下自代掌政以来,兢兢业业,有目共睹。如今先皇宾天,众人哀痛惋惜,更为大庆的将来担忧。庆幸大行皇帝在时,自知病重,钦点宣王殿下代为处理政事,又留下遗诏,除了王爷,下官不知还有谁堪当大任!在这褃节上,小戴大人用捕风捉影的故事去为难一个刚失去儿子的母亲,于公于私,都太失分寸了罢。”
声音在偌大的殿中回响,王孚满意自己方才的正义凛然,他大袖一甩,更正色几分:“大殿之上都是国之栋梁,同朝为臣,眼下正是勠力同心,拱卫新君,以安天下的时候。选在这个点质疑皇家血脉,动摇国本,戴家安的是什么心?”
在官场历练出的拿手好戏之一——当事实争辩不过时,大可质疑对方的用心。
戴珺露出一个不达眼底的笑:“好一个‘同朝为官,当勠力同心’,不知诸位可还记得顾太尉因何而死?”
他一句一步,边走边说,朝服上的光彩随他动作流溢。
他目光抵达之处却是外面的天空。
最理想的情况下,顾衍誉此时应该都还没到陵阳城外。
他需要争取更多时间。
拖,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顾太尉去查案的前因是平泉行宫倒塌,累及避雨的难民。而这平泉行宫修建之初,就曾被人举发过用料不实,借机抽拿款项。我一直在想,陈家负责监督工程之人也是老工匠出身,又有举发的事在前,明知是皇帝行宫,怎么依然敢肆无忌惮。”
底下有人小声:“有顾太尉作保,还有什么不敢。”
戴珺不怕他们质疑,只怕重心转不到这个问题上来:“可若不巧倒塌时陛下在场,或伤及龙体,这又是谁能一手压下去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