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慢慢解释道:“北虏现今统兵的人是阿史那·都蓝,他虽性格急躁了些,却不是庸碌之辈,既暗通了怀城守将来取灵州,必然不会对身后的丰州置之不理,若我所料不错,北虏大军来灵州的同时,多半另有一支军队已往丰州而去,所以他们才会想方设法盗取丰州驻军图,一来是为迷惑我方,将注意力整个放在丰州,好悄无声息的取下灵州城,二来便是为取丰州做准备了,我们若此时前去求助,丰州兵力分散,又被前后夹击,岂不正中北虏下怀?”
说到这里,忽然冷笑一声,“都蓝这一手棋真是下得妙极,丰州若来救,则危,灵州有叛将投敌,亦是保不住,丰州若不来救,则灵州危,届时敌军前后包围丰州,也是早晚失守,简直可以说是死局。”
薛致远听的一阵心惊胆战,愣了半响,方才问道:“可北虏为取灵州已是来了十数万人,若要取丰州,至少也要十数万,这几年来他们屡屡战败,连连损兵折将,如何还会有这等的兵力?”
沈晏抬起头,目光远远的望出去,思索了一会儿,沉声道:“他自己当然没有,可若是联合了草原诸部,那便有了。”
薛致远又是一惊,省悟道:“难怪去年秋冬那一战后,北虏一直向西逃窜,许久没有动静,原来是去联合盟友了,将军,对方来势汹汹,左右都是死局,我们该如何是好?难不成真就这样等死吗?”
“等死却是不能,使君不必惊慌,死局若能盘活,那便是对方的死局了。”沈晏从始至终都冷静如常。
薛致远眼睛一亮:“将军有法子?”
沈晏颔首道:“我即刻手书一封,使君派人将书信同这真假两份驻军图一齐送回丰州,英国公一看便知。”
说罢,便走进内寝对侧的书房,就着桌案上笔墨纸砚,极快的写好了信,交予薛致远。
薛致远接过信,踌躇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不知将军究竟是何良策?能否告知一二?”
“并非什么良策,不过‘硬抗’二字罢了。”沈晏答道。
“硬抗?将军此话怎讲?”薛致远不明所以,追问道。
沈晏道:“灵州这边敌众我寡,力量悬殊,难以退敌,唯有坚守,如此便只能是等丰州退敌之后再来援救,我在信中与英国公道,暂时不必顾及灵州,全力退敌,可利用那份假的驻军图,佯装败退,诱敌深入,再一举歼之,而后去往怀城,那安远侯韩成手下的将士,有近一半都是英国公旧部,想来对韩成投敌叛国一事多有不满,即便是他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将士,也不见得人人都愿与他同流合污,军心如此不稳,韩成必是自顾不暇,虽给北虏让了路,却不敢轻易出兵,因此不必大动干戈,只要设法制住韩成,怀城守军自然也就重新归顺了,到时境况便天翻地覆,腹背受敌的就是北虏了。”
薛致远听了,不由得深深敬佩其多谋果敢,心智之坚,然而转念一想,又道:“计是好计,可……如此一来,此战的关键,便在于灵州能否守得住,不知英国公多久才能退敌来救呢?”
“若顺利,快则一两月,慢则三四月。”沈晏答完,又问道,“城中粮草可支撑多久?”
薛致远答道:“官仓有屯粮,姜家又有义仓,只说粮草,半年以上,哪怕一年也是没有问题的……”
沈晏点点头:“如此甚好。”
薛致远口中一句‘但灵州如何能守得了那么久?’已是到了嘴边,又给生生咽了下去,因为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沈晏见他欲言又止,自然明白他心中所虑,便接着道:“所以我方才说并非是什么好的计策,不过‘硬抗’罢了,使君可愿同我一起守住灵州城?”
薛致远躬身行礼道:“卑职愿追随将军,万死不辞。”
“好。”沈晏伸手将他扶起来,说道,“算算时候,他们也快到了,我同使君一起出去,且到城楼之上观看。”
“是。”
两人出了房间,走到院门处,却见姜洛微正等在外面。
姜洛微向薛致远行了礼,抬起头,只把那一双含着千言万语的眼睛望着沈晏,却一句话也不曾开口问出。
沈晏心知此事发作在即,瞒她不过,便主动说道:“北虏大军压境,如今已快到灵州城下了,我同使君前去看看。”
姜洛微万不到是这样大的事情,几乎愣在原地,犹犹豫豫的道:“可、可你身上的伤……”
沈晏安慰她道:“不要紧,我只是去看看,又不上战场,你不必担心。”
“那我同你们一起去。”姜洛微说完,又立刻转向薛致远问道,“薛叔叔,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