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觉得胃里翻涌,一会儿又平复心神。各种情绪交织,然后才发觉天彻底黑了,他没有开灯,任由无边的黑暗淹没,然后离开床边,一步步走到门前,转动把手,推门而出。
晚餐时白木已经做好准备,他试探过温河迟口风,觉得这次出行十拿九稳,眼下开口询问温启华大概是走个流程。
回到故乡,看望亲友,无可厚非,挑不出毛病。
温启华喝了口汤。他吃的东西不多,因为经常参加聚会,但晚饭是一定要有的,从白木到这里来,这个仪式很少被取消。
基督教徒会在用餐前双手合十赞美上帝,感恩天神。白木有时觉得晚餐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一种祷告。
“去陵河?可以是可以,但是那边太冷了,温度有些低,河流应该也结冰了吧。”
白木没说自己打算回家过年,他斟酌一下:“毕竟离开家很久了,而且想看看当初照顾我的奶奶。”
温启华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眉梢上扬,使得那处的皮肤褶皱堆叠在一起:“那里算什么家?有家人、有食物、有庇护所吗?小白啊,现在这个家不好吗,你在这里住得不开心吗?我知道卿言经常问候你,你不要让她多心了。”
白木不动了。
他直直地坐着,像是真的变成了一颗树,白杨树或是白榆树,无所谓,也没人在乎。
温河迟坐在他旁边,隔一个位置,忽然开口说话了。他讲话的语气还是那样轻飘飘,温和,又虚无缥缈。白木感到温河迟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因此他要时间来反应,慢半拍才能意识到温河迟说了什么。
温河迟笑着说:“是啊。而且那个老太太……”
他转过头,朝白木眨了下眼睛,像是在传达某种默契。白木好像从他的瞳孔中看见一只金鸟,尖声啼鸣着从眼眶中飞出来,朝他冲过来,仿佛要来啄食他的眼珠。
他感到眼睛发涩,于是避开目光,也眨了下眼睛。
温河迟接着说:“不是去年就死了吗?还以为你知道呢。”
耳朵嗡鸣,外界的声响渐渐被隔绝了,但他依然挺直着背。
温启华已经离开餐桌了,他总是很忙,离开军研处依旧忙碌,不减反增,忙着维持事务所和客户,那些男男女女,Alpha,Omega,气味,金钱,许多重要的事要处理,他默许了温河迟的所作所为,因为白木原本也只是他随手捡回来给儿子的消遣。
白木感到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手臂。他僵硬着脖子,转头看去,感到自己浑身上下每块骨头都咯吱作响。
温河迟凑得很近,仔细端详他的表情,看得很认真,就像在学习历史、天文和算术,但白木不是一本书、一门学科,人类情感很难找到逻辑链条,爱、恨,毫无意义。
可温河迟永远是个好学生,尖子生,竞赛拿一等奖,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永远胸有成竹,何况是面对一个Beta。
他看了一会儿,下了结论。
“一滴泪也没流,所以感情也没有那么深厚嘛。你只是被记忆裹挟了,再过段时间,过几年,渐渐就忘掉了。陵河冬天也没有非常冷,我去看过那里冰雕展,也许你只是因为童年创伤,毕竟你就是在那里成为孤儿的……”
“真的没有流泪吗?”温河迟最后说:“真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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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人类作恶多端
越往里走,草木越密集。低矮的灌木和荆棘划过迷彩服,几个人各自背着背包,低头避开碎石子和青苔。
其中一个Alpha说:“能确定他们经过这里。前面有水源,先休息一下吧。”
白木靠在树旁,低着头,手心出了点汗,在裤腿上摩擦了一下。
这种环境压抑狭窄,枝桠很低,几乎直直戳向面前,让他不太舒服。
程犀说:“说了不需要Beta参与协助了。到时候别拖人后腿。”
白木没讲话,平复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
刚才讲话的另一个Alpha喝住他:“程犀。”
他们这次执行任务的小队有四个人,两个Alpha,两个Beta,其中一个Beta在外面维持信号联络和物资供应,而白木跟着他们进来。
这个女性Alpha叫由岸,是小组队长,负责观察状况下达指令,有时候也会协商组员冲突,比如眼下。
她有一个Beta伴侣,脖子上带着的吊坠里装着他的照片,有时白木会瞧见她看着照片出神。
程犀被她制止,显然也回忆起什么,于是止住了话头。
白木站在溪流边,脚踩在石块上,仔细观察附近草丛和灌木,风一吹,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们正在处理一个案件,一路追踪犯罪嫌疑人的脚步到达这里,要确切掌握犯人的去向,然后通知其他小队抓捕移交相关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