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路深面不改色,嘴角的弧度纹丝不动。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攥紧了,呼吸都好像成为了一件有些困难、需要十分的注意力的事。
「林林,放轻松。」Abyss沉稳而睿智的声音再次响起,「继续问他。」
林路深克制住颤抖的气息,语气变得格外冷淡,“你还查到了什么?”
“档案里就这些,田霖是孤儿,也没有结婚。”张鹏举说,“除了工作以外,确确实实就是一个孤家寡人。”
张鹏举其实没有带来多少有价值的信息,林路深原本是想看看田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在意的人或事情,能用来“威胁”或者“双赢”一下。
林路深沉吟半晌,点了一根烟,夹着来回走了几圈,忽然顿住脚步,问道,“张鹏举,你和田霖打过交道吗?对他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张鹏举面带苦笑,“不能说没讲过话,但确实不能算熟悉。田霖性情高傲、看问题远比一般人透彻得多,他话很少,几乎不与人闲聊……非要说有什么人跟他关系比较好的话,那就只能是陆原和了。”
“我记得你父母……”张鹏举话到一半又吞了下去,“陆原和结婚的时候,田霖去当过伴郎。他平时连聚会都不参加的。”
第159章
张鹏举讲着,一缕烟灰从林路深指间滴落。
“……呃,”张鹏举抬起头,注意到林路深有些不易察觉的失神。他抿了下嘴,心底也涌出了几分沧桑与唏嘘。
世事无常。
林路深很快回过神来。他咳了两声,冷淡地瞥了张鹏举一眼,语气听不出什么异样,“我看不是只有陆原和跟田霖关系好,而是除了陆原和以外,跟田霖熟悉的人都死的死、昏迷的昏迷,早也问不出什么了吧。”
张鹏举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这其实是件显而易见的事,但戳穿就有些难看了。
而林路深却不是一个会给别人留面子的人。
“哦,陆原和现在也昏迷了。”林路深掐灭香烟,脚步比方才雀跃了几分,语调却变得耐人寻味,“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
看着林路深,张鹏举欲言又止。
“怎么了?”林路深察觉到了张鹏举还有想说却没说的话。
“其实吧……”张鹏举深呼了口气,“要是你愿意,倒是还有个人可以去问一问。”
“除了田霖,还有陆原和以前的一些事……只不过……”张鹏举目光躲闪,低下头去,“估计得你亲自去,我就是去了也肯定问不出什么。”
林路深打量着张鹏举,把烟甩进烟灰缸里。他面庞刻着纹丝不动的冷意,缓缓道,“不用你提醒,我知道。”
张鹏举闻言抬头。
“你先走吧。”林路深也没指望张鹏举太多。他转过身去,没有完全合上的百叶窗洒下一条条光影。他又高、又瘦,背影看不见脸,只有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嗓音,“这件事不用你管了。”
张鹏举如释重负地离开了。
「你要去找她吗?」Abyss的声音有些闷。
林路深没有吭声。
「要么……我替你去?」Abyss幽幽轻笑两声,用以掩盖沉重的气氛,「我反正无所谓。」
「还是我自己去吧。」林路深从衣架上取下外套,边穿上边朝外走,「放心,我没问题。」
林路深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会有主动去找林曼的这一天。
他小时候恨过林曼,因为长年累月的被忽视、被打压以及被控制;后来他渐渐理解了林曼扭曲心理与行为的根源,他觉得自己算是“放下了”,可放下并不等于原谅。
在陆原和的故事里,林曼是毋庸置疑的受害者;但在林路深的故事里,林曼仍然是加害者。
上门之前,林路深先给钟灵打了个电话。他也没说具体的,就说有事要问林曼,问她们现在在不在家。
钟灵哦了一声,说她们刚从南方度假回来,换到了郊区一个低密度的别墅小区,林曼这段时间的精神状态不是太好,让林路深做好心理准备。
她又问林路深需不需要自己开车去接,毕竟林路深迄今不会开车。
林路深按照钟灵给的地址,打了个车。车往市区外开,越开人越少,连马路两边的路灯都好像变暗了;茂密的植被在夜里犹如黑影幢幢,泛着阴森的冷气。
各花入各眼。林曼给林路深带来的阴影,绝不是长大就能消弥的。
「要不还是我去吧。」Abyss再次道,「我肯定能装得让她俩看不出异样。」
车在小区门前徐徐停下,林路深远远地看见钟灵等在门前,旁边还有一条之前没见过的卷毛小狗,大概是新养的。
「不用。」林路深不全是逞强。他坚持自己去,有一部分原因是在田霖的事情上,Abyss和自己的立场有着微妙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