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玹啼笑皆非,觉着常清念有时实在认真得可爱,显而易见的偏爱摆在眼前,她却偏要寻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朕只是希望你能在宫里站稳脚跟。”
周玹牵过常清念的手,将她拉回炕桌边,与她额心相抵,轻声道:
“有朝一日,如若我们有了皇儿,朕希望它能够平安顺遂地降生。”
常清念呼吸一窒,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撞了一下,泛起阵阵酸涩的疼痛。
“陛下这样喜爱孩子,怪不得这几日如此难过。”
常清念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歉疚之色,喉中苦涩地说道:
“只是妾身福薄,恐不能叫陛下早日如愿。您多去瞧瞧宫里其他姐妹,想来皇嗣很快便会再有的。”
见常清念还能有这种想法,周玹无奈轻笑,只好将话更明白地说与她听:
“小孩子吵吵闹闹,有什么可喜欢的?”
“近来朕总在想,你年岁比朕小上许多,日后朕大约是要走在你前头的。等朕走后,若没人护着你可怎么成?”周玹叹道。
常清念心中大震,不可置信地望向周玹,下意识说道:
“陛下千秋万岁,不会有那一日的。”
周玹淡笑摇首,接着道:“如若有人会在朕身后威胁到你,威胁到我们的孩儿,无论是谁,朕都会亲自为你摆平后患。”
“所以,别再说让朕和旁人生养皇嗣的傻话了。”周玹捧着常清念的脸,垂眸吻在她额心。
旁人若能得周玹此言,想必下一刻死都甘愿。可泪花漫上眼底,常清念只能感觉到痛。
如若周玹清楚她是怎样心狠手辣之人,他还能温情脉脉地对她说出这种话吗?
更何况,她哪来的余生数十年?
常清念咬唇忍泪,固执反驳道:
“妾身体弱多病,活不过……”
周玹竖指点在常清念唇间,不许她胡乱说话,而后语气认真地说道:
“朕会养好你的。”
“更何况朕许过愿,念念一定会长命百岁。”
眼看着常清念愈发要掉泪珠子,周玹忙温柔地抚上她脸颊,安慰道:
“好了,朕也只是随口说说。念念只管好生调养,子嗣之事不必着急,咱们总会有的。”
周玹顿了顿,又补充道:“朕只是觉得应该早做打算,才让你先学着接手六宫事宜,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纷乱思绪充斥脑海,常清念什么都听不进去,忽然很想念周玹的怀抱。此刻她如何想的,便如何做了。
只见常清念怔然掀起狐裘起身,站去周玹面前,不由分说地伏进他怀里偎着。
忽然接住满捧馨软,周玹心中暗叹,一面后悔不该说这些招惹常清念伤心,一面垂首低颈,替她细细吻去泪痕。
夜幕降覆整座琼宫,情思迷乱间,常清念听见一声极轻的“啪嗒”。
周玹取下玉扳指,随手放去案上,彻底为这漫漫长夜叩开序幕。
常清念顺从地放软腰肢,化作一汪春水,在帝榻间四散流淌。
呢喃爱语源源不断地钻入耳朵,可常清念觉得周遭吵闹颠簸,她听不太清。只能在脑中混沌地想着,周玹会和她说什么?
会不会说,让她还他一个孩子。
可一个哪里够?她恐怕得还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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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清念在皇极宫宿了整夜,次日自然得以服侍周玹早朝。
周玹当初所言不假,替他簪戴冕旒,的确成了常清念的差事。
“念念果真手巧。”
周玹又要先赞美女子,而后才捋袖从镜前起身。
旒珠垂覆在面前,周玹不方便再吻常清念,便只执起她一双纤纤柔荑,温声叮嘱道:
“朕先去早朝了,你再回榻上歇会儿。外头正冷着,不必急着回宫。”
“是,妾身恭送陛下。”
常清念伏在周玹怀里轻声答应下来,眸光流转间,尽是一片柔光缱绻。
方送至殿门前,周玹便回身替常清念拢好斗篷,不许她再跟着出来。
常清念只得立在门槛后凝望,直至那抹衮袍身影消失在霞光里,这才略带怅然地收回视线。
刚欲转身回去殿里,却见锦音匆匆从回廊尽头小跑过来,面容中似是含着万分焦急。
常清念从未见锦音如此失态,心中那点旖旎登时散去。抬手挥退御前宫人,常清念一把将锦音拉入殿中。
“何事如此慌张?”常清念压低声音,蹙眉问道。
锦音喘了口气,极力维持住声线,却仍是难掩颤抖地禀告道:
“娘娘,您快去瞧瞧宓贵仪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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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常清念赶到时,只见德妃仪仗已然停在宫门前,宫女太监们皆在殿外垂首守着,宫中静谧得像座坟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