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玹还是辨认出,那是玉髓香的味道。
常清念身上的玉髓香,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陛下?”
谢晏和察觉到周玹的异样,不由疑惑轻唤。
胸中隐有怒气翻腾,周玹睥睨着伏地磕头的虚岸,冷冷命道:
“把那老道带过来。”
御林军得令,立马闯进屋内,押着虚岸道长出来,并将案上香炉收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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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宫中,常清念斜倚在炕桌旁,一边听锦音描绘行刑时的场面,一边饶有兴味地品着玉兰花糕。那软糕落在嘴里,非但不觉得倒胃口,反倒愈发香甜。
“常大公子被押上刑场的时候,腿都吓得瘫软,两个官差架着他,跟拖了条死狗似的。午时一到,犯由牌落地,刽子手扬刀砍下去……”
锦音说到此处,还夸张地比划了一下:
“那血喷得老高,溅了前排看热闹的百姓一身一脸!啧啧,那场面可真是……”
“常夫人当即就昏死在地,娘娘没去亲眼瞧瞧,实在可惜。”
见锦音说得眉飞色舞,常清念眼眸盛笑,从承琴手中接来帕子,自顾自地蹭拭唇角。
承琴在一旁听得心花怒放,忍不住嬉笑道:
“光听你说的就行,娘娘惦记着早日遇喜呢,才不见那血肉模糊的场面。”
去岁状告过常家后,常清念便不再服用避子药。承琴看在眼里,也不由为自家娘娘高兴。如今娘娘什么都有,如若能添个皇儿承欢膝下,便也再无缺憾了。
常清念羞恼轻啧,作势要去拧承琴的脸,啐道:
“你这丫头,成日里净会拿本宫寻开心!本宫何时说过惦记遇喜了……”
话未说完,却被承琴笑嘻嘻地躲开:
“奴婢不敢,娘娘饶命!”
常清念恨得牙痒,招呼锦音来将承琴按住,教她好好出口恶气。
见告饶不成,承琴连忙又提起正事:
“对了,娘娘,兰大人还送信来问呢,要不要在他们回并州老家的路上……”
承琴抿住嘴,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常清念闻言敛起笑意,叩着桌案暗自思忖。
“要不还是先缓缓罢?常老爷虽是罪臣,但他毕竟是娘娘生父,别因着这些晦气事,耽搁了娘娘封后大喜。”锦音低声劝道。
常清念一想也是,便颔首道:
“等会儿皇上回来,本宫问清楚日子再说,大不了多赏他们几个月的活头。”
正说着,殿外便传来太监尖细通禀声。
常清念杏眸漾动亮光,顿时满脸欢喜地迎了出去,眷恋轻唤:
“陛下。”
周玹快步走进来,见状便一把拥住常清念纤腰,神色温柔如常,嘴里却揶揄道:
“今儿个朕不在宫中,念念可曾又去池边胡闹?”
“才没有。”
听周玹又提起她捉锦鲤来炖汤的事儿,常清念跺脚羞嗔:
“妾身上回也没胡闹,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哪成想教陛下听去?”
周玹但笑不语,只搂常清念回软榻里落座。
常清念刚回身坐稳,便见崔福端着黑檀木承盘进来,上头摆着个胭脂彩茶壶。
“今日青皇观进贡些春茶上来,朕瞧着很像当初在念念房中尝过的。”
周玹抬手命崔福近前,亲自执起茶壶,为常清念斟了一杯。
当初周玹来青皇观进香时,便总会去常清念那里略坐坐。那时他们半生不熟,相对而坐便有些淡淡尴尬。言辞间多是谈些黄老列庄,后来慢慢熟络起来,才逐渐开始聊些别的。
思及往事,常清念也不禁勾唇暗笑,不设防地端茶浅啜。入口果然是观中粗淡茶叶,也不知她当初怎么敢斟给周玹喝的?
“后山种出的那些茶叶,也就是尝个新鲜。”
自古由奢入俭难,常清念撂下茶盏,有些难为情地哼唧道:
“若真论起来,还是江南的贡茶更好些。”
“朕倒觉得这茶不错,总能让朕想起许多旧事来。”
周玹垂睑轻笑,竟又执茶壶替常清念添了一些。
常清念脸颊浮绯,不欲再提从前青涩往昔,便岔开话儿道:
“如今又是一年春茶已成,两载光阴匆匆而过,不知陛下打算何时册立妾身为后?”
周玹却并未立即回答,倒有些顾左右而言他似的:
“朕忽然想起句诗来,心中颇有感慨,便也想说与念念听。”
吟诗?
常清念不禁微微颦眉,她可从未发觉,周玹喜欢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