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公公息怒!方才西风骤起,将德妃娘娘的漪兰宫也烧了起来……外头太平缸里存着的水,都、都先拿去扑漪兰宫的火了……”
“你说什么?”
孙茂成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音调陡然拔高:
“漪兰宫也走水了?!”
只见他肥胖的脸上瞬间失去血色,在炽盛火光前白得吓人。
“正是。现在、现在只能去远些的宫室取水了……”
小太监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
一听德妃宫里也起火,孙茂成跺了跺脚,身上肥肉直颤,口中念念有词:
“哎唷!这可如何是好!”
宫中向来势利眼,孙茂成听得德妃宫中起火,当即也顾不上蒋昭容,转头便往漪兰宫跑去,一边跑一边祈祷:
“菩萨保佑!德妃娘娘可千万全须全尾的才是……”
相较于火光冲天的含宁宫,漪兰宫里明显没那么凶险。
德妃端坐在主殿里,身上披着件琥珀色绸披风。神色镇定非常,仿佛置身风波之外。
约莫着时辰差不多,德妃这才装作死里逃生般,由玲珑搀扶着走出寝殿,脸上浮现出一抹惊魂未定。
“咳咳……”
德妃轻咳两声,蹙眉望向隔壁喧嚷的宫室,快步朝那边走去,口中问道:
“含宁宫如何了?蒋昭容可还安好?”
见德妃并无大碍,孙茂成忙不迭地迎上前去,弓腰拦在她身前,劝阻道:
“德妃娘娘,含宁宫里危险,蒋昭容还困在里头出不来呢!您玉体要紧,还是先让御医瞧瞧罢。”
德妃挥退孙茂成,忧急地向含宁宫张望,催促道:
“本宫并无大碍,你们快去救蒋昭容出来。”
说罢,德妃瞥了眼身旁的玲珑,眸中划过幽幽暗色。
玲珑心领神会,立马命漪兰宫的太监也去扑火,自己则亦步亦趋地跟上前。
待火势渐小,玲珑率先冲进主殿,直奔瘫倒在榻前的蒋昭容,探指去试探她鼻息。
若蒋昭容还有命活着,便顺势捂死她,以绝后患。
指尖触到蒋昭容鼻下,半晌,一丝微弱呼吸都不见。
玲珑暗自松了口气,正欲起身,余光却瞥见蒋昭容身下压着块布幔,上面赫然是用鲜血写成的字迹。
虽未曾看清写的是什么,但玲珑投鼠忌器,本能地感到不安,害怕蒋昭容会指认自家娘娘。
趁此刻殿中并无外人,玲珑迅速将那染血的布幔团成一团,紧紧抱在怀里。
玲珑站起身,扬声高喊道:
“快传御医进来!”
众人脚步纷乱地涌入寝殿,玲珑则猫着腰,一路小跑回德妃身侧,凑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德妃眯起眼眸,冷冷扫了眼玲珑怀中布幔。
“娘娘,这可怎么办?”玲珑惴惴不安地吞咽。
德妃当机立断,拉玲珑离开此地,寻见一处未被火势波及的后殿,便闪身钻了进去。
“将门闩上。”
德妃低声吩咐,从玲珑手中接过布幔。
在玲珑惊恐的注视下,德妃平复呼吸,将布幔展开,其上有四字依稀可辨:
“贤妃杀了……”
再往后,是一个潦草的“丿”形状,长长拖出一条断续模糊的血线,像极了蒋昭容最后的挣扎。
见上面写的是“贤妃”,玲珑这才觉得神魂归位,而后又不禁疑惑,怔怔发问道:
“这最后的是个什么字?”
德妃同样不解,登时沉默下来,快将那未尽之语盯出个窟窿来。
玲珑抿着干涩的唇,伸出手指比划,试探着说道:
“娘娘,最后这笔看着像‘丨’,她是想写‘岑’字吗?”
德妃拧眉沉思,指尖蘸着杯中茶水,在桌面上将众人名字一一写来。
由短竖起笔,似乎的确是个“岑”字。
“贤妃杀了岑妃?”
德妃喃喃自语,虽也能说得通,可她总觉得哪里古怪。
白日交谈时,蒋昭容已经说过类似的话。
岑妃之死并不算什么秘密,值得蒋昭容拼死要把它写下来吗?
德妃不由又将那块布拿起来,对着跳动烛火仔细端详,仿佛要从中看出什么端倪。
“玲珑,你看最后这笔‘丿’,似乎从一开始便有些歪斜。”
德妃招玲珑凑近些,猜测道:
“蒋昭容想写的,会不会不是短竖?而是……撇?”
玲珑仔细一看,颔首道:
“娘娘,好像还真是。”
“可这也说不准,万一蒋昭容只是写到这里便没力气了呢?”玲珑有些迟疑。
德妃伸指点着血迹变淡的地方,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