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清念心说这还差不多,却听周玹又道:
“不过念念醉酒的样子也煞是……”
“陛下!”
常清念终于忍不住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羞愤交加地制止道:
“您再提昨晚的事,妾身就……”
“就如何?”周玹忍着笑,故意逗常清念。
被周玹瞧得面红耳赤,常清念索性捂住耳朵,耍赖道:
“反正妾身什么都不记得了,陛下也不许再提。”
见常清念不要他“哄”,周玹只好提起另一件事:
“念念,你可想回府看看?左右咱们也不急着回宫,朕可以陪你去常府用膳,或者你想在家中住几日也行。”
常清念闻言,原本灵动的双眸瞬间黯淡下来。
其实比起常府,昨夜在华阳长公主府,与众人谈笑风生的感觉,才更像是“家”。
默然思量片刻,常清念实在不愿回去演什么慈父孝女的戏码,便抿唇说道:
“妾身不想去常府。”
谈论起常家时,常清念的措辞极为冷漠。
察觉到常清念抗拒,又想起她曾说过自己没有家,周玹心中微微一沉。
思及常清念自幼长在外面,许是与常府中人并无多少感情,周玹也不再勉强,断然道:
“那便不回。”
见识过常清念醉后娇态,周玹总想也许那才是真正的常清念。她就像溟涨里身不由己的海蚌,为了保护内里柔软蚌肉,只好生出坚硬倔强的壳。
说到底,即便常清念有时性子别扭,也皆要怪常相忒不会养女儿。
“宫外过年更热闹些,朕陪你在京中玩几日再回宫。”
周玹缓和语气,轻吻在常清念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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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后不久,常清念那幅九九消寒图,便已落成最后一笔。八十一瓣红梅娇艳欲滴,昭示着凛冬已逝,暖春将至。
一片久违的莺啼声里,今岁春闱也就此拉开序幕。于许多人而言,这春闱便是命运攸关的毕生大事。
举子们云程发轫,却与后宫没多大干系。
常清念青丝披散,困眼瞢眩地端坐在缠枝花纹镜前。锦音立在她身旁,手中执抿子替她抹着桂花油。
嗅着桂花清香,常清念揉了揉眼,随口问道:
“本宫那幅红梅图,还是教皇上拿走了?”
用牙梳细细理过常清念发丝,锦音掩口笑道:
“今早便让崔总管拿走了。皇上说娘娘画得好,一定要仔细裱起来,挂去御书房里才是。”
常清念扭头“呸”了一声,羞嗔道:
“他就会消遣本宫。”
话音刚落,便听门口处传来掀帘声。承琴已经换上水绿色春衫,脚步轻快地从外头走进来。
从小宫女手里接过红木茶盘,承琴又摆手示意她退下。
常清念自镜中瞥见承琴的神色,便知她定是带来什么信儿,便问道:
“可是有事要说?”
承琴行至常清念身边,福了福身:
“回娘娘的话,奴婢昨儿打探到,大公子前不久回府了。”
赶在春闱前回京,这倒也不稀奇。
常清念放下手中描眉的螺子黛,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他是还要参加春闱?”
承琴却是摇首,低声回道:
“这倒没有,相爷好像不打算让大公子今岁参试。”
“那可又要白白等上三年……”常清念觉出反常,不由微眯杏眸,“看来他在京外并非拜师求学。”
“正是。”承琴赞同颔首,“就瞧相爷和常郑氏那望子成龙的劲儿,但凡大公子能准备个七七八八,他们也绝不会让大公子错失这次机会。”
“不过这次大公子回来,奴婢倒探出他之前是去了哪。”
见常清念抬眼看过来,承琴回忆一番,这才接着说道:
“听说是叫什么……凉州萍藩县。”
凉州萍藩县?
常清念秀眉微蹙,默默琢磨半晌,却发觉自己的确无甚印象,只好将此事暂且记在心间。
待锦音替她将发髻挽起,常清念随手从妆奁里挑来只羊脂玉镯,正要套去腕上,却忽然指尖一顿,想起另一个羊脂玉做的东西来。
拉开妆奁最底层,只见里面压着条裹起的丝绢。常清念将那物捧出来,递与承琴,轻声吩咐:
“去宫外寻个匠人,将这扇坠子补上罢。”
“用银来镶就行,不要金的。”常清念补充道。
见常清念终于肯补这扇坠,承琴眼底泛笑,连忙应“是”。
指尖将袖口兰花纹掐出褶皱,常清念自觉赧然,撇眼不去看承琴,只轻咳道:
“走罢,别教德妃和宓贵仪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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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春寒料峭,却是冻人不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