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江沉颔首,态度疏离,但温和。
“冒昧打扰,还请海涵。”
世家子弟的教养是刻在骨子里的,却也无心周旋。
他问:“蒋奶奶,您既知我来的目的,还请您告诉我,她是谁。”
“当不起你一声‘蒋奶奶’,叫我桂婶就行。”
桂婶冷笑着,眼里尽是嘲讽。
“我此生最是厌恶你们江家人,这话我撂在这里,不论你们有什么目的,都给老婆子滚。”
“老人家,话不能这么说。”
龚瑾是个自来熟,拉了把凳子往桂婶身边坐下。
“龙生九子还个个不同,您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桂婶不曾理会龚瑾,只盯着江沉:“人都化成灰了,知道又有什么用。”
江沉道:“总要做些什么。”
“你又能做什么。”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他明明那样平静无波甚至冷寂,桂婶却好似看见了其中隐藏的刀光剑影。
桂婶挪开视线,掩下了埋藏眼底的挣扎,许久都没在开口。
龚瑾是个急性子,“不是,您老人家别说一句留大半呀。我们千里迢迢赶来,只是要个真相。”
这也就是个老太太,换个年轻的,早上手段了。
江沉上前两步,缓缓蹲在桂婶面前,“您或许应该猜到我是谁,您不愿说,我早晚也会查到。我只问您一件事……”
他顿了顿,“她的死,跟您有没有关系。”
桂婶猛然抬眸,对上那双桃花眼,这一次,她生出悚然之感。
好可怕。
这样的眼神,她只在江老爷子身上见过。
“没有。”她缓缓道。
江沉扯了扯嘴角,“没有就好,走吧。”后一句,是对龚瑾和阿乔说的。
龚瑾傻眼,“这就走?”
阿乔也不甘心,“五爷,咱可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她不会说的。”江沉淡淡道。
二十年都等了,他不差这几天。
纸包不住火,总有真相大白之日。
龚瑾和阿乔只好无奈跟上。
“等等!”
是桂婶的声音。
江沉停下脚步,侧身,看向那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她道:“如果真相太过不堪,你也想知道吗。”
“是。”
他很肯定。
桂婶沉默半响,突然起身,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进了堂屋左侧的房间。
待她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信封。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先去找找他们吧。只是,世间难两全,人啊,难得糊涂。”
江沉走回至廊下,接过信封,郑重道谢。
“走吧。”
江沉看看时间,已是下午四点,“得尽快赶回京州。”
“你这真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啊,咱不能先去南城洗漱休息下吗。”
龚瑾觉得兄弟魔怔了,见江沉不理他,转头问阿乔。
“到底有啥事,你给我说说。”
阿乔说:“明天是顾小姐生日。”
“生日?”
龚瑾突然愣在原地。
阿乔偷瞄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老板,偷偷跟龚瑾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恋爱的酸臭味,你不懂。”
话刚说完,江沉回头瞧见阿乔一脸猥琐,“愣着干什么,去开车。”
阿乔哦了声,跑去掉头。
没过多久。
‘滴——’
阿乔按了声喇叭,“五爷,可以走了。”
车子没走多远。
“江家人不可信。”
后头传来桂婶的声音,回头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竟走到了院门口。
江沉先是一怔,随即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目送那车越来越远。
桂婶原本挺直的脊背,渐渐佝偻。
她眼眶噙着泪。
记忆中浮现一张极致漂亮的容颜。
“阿酒啊,他一点都不像你,可又像极了你。”
“你会不会怪我……”
第104章 他心爱的姑娘,被人欺负着长大
雨虽停,空气依旧湿漉漉、雾蒙蒙的。
信封很薄,甫一打开,一张照片落入江沉的掌心。
待看清上面是谁,他缓缓睁大眼睛。
那女子,五官明艳,灼若芙蕖。
她穿着旗袍,怀中抱着一名婴儿,侧脸紧贴着婴儿脸颊,带着初为人母的喜悦。
梦里,江沉从未能描绘出的脸,渐渐清晰。
他的眉眼像她,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最不像的,是唇。
他天生唇薄,都说唇薄之人多薄情。
江沉从来不信。
摩挲着照片,忍不住想象,倘若她还活着,现在该是何模样?
岁月是否会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翻过背面,上面写着两个名字。
江明华。
江灼。
江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