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容如愿泡到了王氏热泉的水,因祸得福,膝盖上的跪疤慢慢痊愈,又恢复了完美无瑕的容貌。
不愧是累世功勋的琅琊王氏祖上传下来的热泉,即便只是一汪水也如此滋润,流淌着金子似的,有妙手回春的疗效,泡一泡快活似神仙。
许太妃被吓得不轻,泡完了热泉后仍心神恍惚。郎灵寂从朝堂赶过来的,诸事繁身,象征性地安抚了两句。
不过他也没太多耐心,信然片刻便从许太妃处走了,回到厢房摘下斗篷,慢慢饮了杯冷茶,始终不见那人人影。
他在等着她,好好谈谈和离的事。
望向窗外,窗结了一层霜。
清寒的山间有狼群和野兽出没,人会在极度低温下失神失志,沦为野兽果腹之物,或体力耗尽被雪埋葬。
郎灵寂下意识问,“主母呢?还在泡热泉?”
侍奉的小沙弥茫然摇头。
主母肯定不是指许家那两位女眷,但除了许家两位女眷,并未有其他女眷到来,也不见谁有主母头衔。
“什么主母?”
大雪漫天。
郎灵寂的眼深深黑暗了下去。
以为王姮姬早已被琅琊王氏的人安全送到了寺庙,实际上她并未前来。
雪甚,兼雾浓,咫尺不辨。
她尚且在风雪和流寇的手里——
第049章 拥抱
王姮姬遇到了流寇, 她为了将贼寇引开,抄了小路。
混乱之中,她与既白和冯嬷嬷走散了, 马车车厢在雪崩中跌落山崖, 剩她孤零零一人一马走在雪地中。
崎岖的绵绵远道,雪雾极大,难以辨认方向, 连三尺之内的树木都只是模糊的黑影,天与地相接, 挨着悬崖。
她披着被凛风吹得猎猎作响的斗篷,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中, 昏暗之中举头不见日月和星星,在原地兜圈子。
马儿嘘嘘喘着粗气,鞍上覆了厚厚的一层雪,看样子也到了濒死的边缘。
王姮姬用自己的手套给马儿掸了掸雪, 与马抱在一起取暖,荒山野岭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 体力在快速被寒冷消耗掉, 情蛊的瘾也犯了。
她深知此刻睡去的下场,不能睡,默念着爹爹的名字,强提精神。身后的流寇已经迫到很近很近的位置了, 一旦被捉后果不堪设想。
上次她在野外犯了情蛊的寒毒, 身边尚有文砚之, 奔着跑着救她。
这次, 谁也没有了。
王姮姬咬牙坚持着,面色仍坚毅。
做出的决定不能轻易后悔, 否则盲目自怨内耗,更会处于败北的境地。
她牵着马儿,来到了一棵并不能遮风挡雪的高大树木后,躲了起来。
暴风雪应该不会持续太久,若是能生起一堆火定然能平安无虞。
她浑身无力像发了高烧,四肢又冷又麻木,顺着粗糙的树干缓缓滑下,抱膝坐下来。
这么干干净净埋葬在雪地里也好,自由,清新,呼吸着天与地的空气,来年开春她和马儿的骸骨还能化作涓涓消融的春水,雪层下蕴藏着诗意。
休息一下吧,就一下……
她存着几分恍惚,面前忽然出现了几个人影,慢慢幻化成爹爹的模样,走近,慈祥的笑,朝她伸出手来,“姮姮。”
“爹爹……?”
王姮姬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潜意识里,她知道爹爹已去了。
稍一动,怕爹爹就会消失。
王章的影子泛着微笑,最温暖和蔼的样子,他头发没白,脸上没什么褶子,依稀是小时候常常抱自己的年轻模样,把她抱在怀里亲,举高高,唱童谣,有爹爹在,姮姮什么都不用怕。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人影不是什么爹爹,而是流寇。他们尾随一个长得极美的小女娘一路至此,料定她跑不远,果然让他们逮到了。
“嘿嘿,瞧这小女娘吓得,竟还叫老子爹爹了……哈哈哈!”
“说好了,这是老子先发现的,谁也不能跟老子抢!”
空气中飘荡着粗俗肮脏的话,不堪入耳,绳子和麻袋已迫在跟前。
很快,这位衣着靓丽的小贵女就要被卖到私窠子中去,一条玉臂万人枕。
在此之前,她的清白肯定保不住。几个兄弟身边常年没女人,正好馋得很,玩弄够了再卖到私窠子去。
王姮姬眼见“爹爹”离她越来越近,伸出长满黑毛的粗手,朝她的腰掐来。
那是危险,要躲开,意识在强烈支使着着她,身体却不听使唤。
她暗暗将家主戒指的机括摁开,哒的轻响,戒指延伸出一根锋利的钢刺,在雪地中辉映着蓝幽幽淬毒的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