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太妃心疼地搂着失散多年的侄女,余怒未消,“如今你是当朝帝师,给昭容在乌衣巷弄处宅子只是勾勾手的事。莫非娶了琅琊王氏的那女子,便开始畏手畏脚,忘记青梅竹马情了?”
郎灵寂道,“与王姮姬无关。”
许太妃不悦,“你这就向着她了?”
郎灵寂轻描淡写道,“乌衣巷是王谢两家世代居住的地方,寸土寸金,有钱有权未必能买到一块地皮。”
就像皇帝有能力封一个寒人为高官权臣,却无力把他们封为士族。士族靠的是世世代代的积累和血缘关系,家族的徽记远非任何一道旨意可以加封的。
许太妃听出了言外之意,说她侄女不配。可昭容也是许家贵女,因幼年意外走失才沦落风尘,出身并不差。
许太妃哼了声,先对这素未谋面的豪门儿媳三分不满,“即便不住乌衣巷,住其他地方同样可以的。她琅琊王氏虽家大业大,不能欺人至此,连你一个亲表妹都容不下。”
郎灵寂道:“王姮姬是家主,有绝对的决定权,母亲也不好妄议家主吧?”
许太妃闻言默怒,琅琊王氏门高非偶,自己这小小的许氏确实望尘莫及。
到底没有血缘关系,她这继子才刚娶了琅琊王氏的新妇,便向着王氏了。
许昭容在旁听着,今夜是王家小姐的洞房花烛,雪堂哥出来,使王姮姬独守空房,已经实打实羞辱到王姮姬了。
胜利,需得一步步地获取,万万急不得。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劝道,“姑母,你莫责雪堂哥,安不安置宅院有何所谓。”
许太妃心疼道:“傻孩子,你这些年在外面受了多少苦,姨母若不照顾好你,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
许昭容坚决不另辟宅院。
她有自己的一番心思,若住到别的宅院去,以后接触郎灵寂可就难了。莫如直接住到琅琊王氏去,既享富贵,又在雪堂哥周围,将来还能博个名分。
而且她初来乍到,原该去拜见琅琊王氏的主母。
雪堂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成婚了呢?瞧小王宅辉煌富丽无比,御赐大婚,许昭容心里说不嫉妒是假的。
总有一天,荣耀也将属于她。
回程,许太妃和许昭容共一架马车。
许太妃紧攥着手中檀木佛珠,一颗颗滑过,念诵佛经百遍,兀自不能安定内心,方才郎灵寂的态度着实奇怪。
她忍不住低声问:“昭容,他那日究竟怎么跟你说的,可答应收留你了?”
传言琅琊王氏贵女不让丈夫纳妾。刚才郎灵寂说,许昭容户籍记在了她名下。影影绰绰的,竟好像真不打算纳妾。
许昭容默然点头。
许太妃长长舒了口气,又问:“那他对你是怎么个态度?”
许昭容声如蚊蚋,“姨母别问了,雪堂哥才刚成婚。”
人对新鲜事物总有三天新,这时候当然会向着明媒正娶的新妇说话了。
许太妃不好再问下去,她那继子是琅琊王氏的女婿,琅琊王氏以门第傲视他人,定然会带来一些束缚。
雪堂应该没多喜欢那王氏小姐,否则,新婚之夜断不会抛弃新娘子出来。
可怜那豪门贵女王姮姬过了洞房花烛夜,还是个完璧之身,笑也要笑死。
……
帝师大半夜地带着母亲来秦楼楚馆提人,实动静不小,桓思远作为本地巡抚,自然得熬夜陪着。
许太妃和许昭容的车驾远去后,桓思远方松了一口气,清凉的夜风洒在身上,吹得衣襟层层褶皱,还挺舒服的。
“今日大婚你怎么就出来了,连洞房都不洞房,这么嫌弃新娘子吗?”
以琅琊王氏那等强悍的实力,真不禁令人怀疑王小姐仗势逼婚了。
“确实不太喜欢。”郎灵寂轻幽幽一声笑,夹杂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要娶的。”
同为男人,桓思远明白,家花哪有野花香,饶是王姮姬是琅琊王氏传说中的第一美人,也不如这在秦楼楚馆里精心调过的许昭容风情万种。
只是,王家女心高气傲,能容得下夫君刚一成婚就纳妾吗?
况且她还不是寻常贵女,是琅琊王氏独一无二被捧上天的新任家主。
第042章 婆母
翌日清晨, 王姮姬起床梳妆。
天色灰蒙蒙的,犹如墨水未曾干透,一片幽僻寂寥, 泛着薄薄的雾气。
王姮姬仍然病恹恹的, 加之一身缟素为父兄服丧,更显清丽寡淡。
冯嬷嬷帮她挽了个舒适又低调的髻,戴了两朵白山茶点缀, 既小巧精致,又不失为逝者哀思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