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申路河点点头,在塑料袋里翻江倒海,掏出来一袋鸭脖,“小望,没别的了,就这个吧。”
翟望岳半点不嫌弃,捻起一块啃了一口,麻辣味像电火花一样噼里啪啦地在他的神经上炸开,鸭脖是一种无法优雅地品尝的食物,然而翟望岳居然用了一种最得体的方式:把鸭脖整段含在嘴里,用牙剔了,再把骨头吐出来,他含糊道:“你室友呢?”
“陪女朋友去了。”申路河道,“小望,吃完了就早点回去睡觉。”
这种赶客的态度,要是放在之前,翟望岳一定会不依不挠地追究到底,但是现在他懒得和申路河理论,他瞥了一眼申路河空荡荡的手腕,忽然道:“我送你的皮筋呢?”
经他翻旧账的提醒,申路河才恍然大悟,那个皮筋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他只当翟望岳对他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过后即忘,没想到还会有念念不忘的续集。申路河想起自己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想必也不会给他留下什么希望:“丢了。”
“申哥,那是我送你的东西。”翟望岳抽出纸巾擦着手,感觉擦不干净,于是探到洗手池里哗啦啦地冲双手,他不自觉拉长了声音,语气竟和他平时说话不太一样,翟望岳像突如其来地发了个疯,发完之后便后悔了,实在太丢人。何况,申路河是个敏锐的人,未必不能从他突然转变的态度中发现端倪。
申路河对翟望岳上万字的内心戏浑然不知,微笑道:“你送的有什么特别的吗?一条皮筋而已。干嘛反复提呢?”
话音未落,翟望岳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还不等申路河反应,湿淋淋的手指已经缠绕上申路河本来应该戴饰品的位置,申路河的手腕并不粗,大概是普通成年人的尺度,但骨节却比别人更加粗大一点,几乎硌手。
翟望岳的体温还是这么凉,这是申路河的第一反应。大概是因为这里的水都是直接用的山泉,沾染了夜色的温度。
翟望岳道:“我想让你记住我。”
他觉得自己表达得太少,到了用时,就总是词不达意,他徐徐转动自己的右手,补充道:“和别人不一样,一看到身边的东西,就能想到我。”
他太缺少被人特别对待的感觉了。会有一个人想起他时辗转难眠吗?会有人心心念念地等待着他的电话和短信吗?会有人见到他就精神一振吗?
其实是没有的,申路河是最接近他苛刻的要求的一个。所以无论如何,翟望岳都把无望且无奈的思绪一股脑儿倾倒在他的身上。
申路河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他觉得翟望岳的心理问题不容乐观,他这样游离于众人之外的人缺乏安全感,也缺乏交流,很容易自己把自己逼上绝路,一时间,他肩上多了沉重的责任,只有他才能拉着翟诚岳的弟弟,确保他不往歪路上拐。于是他把语气尽量放得客观:“小望,你该有自己的生活,也该去交点学校里的朋友了。”
翟望岳的喉咙很干涩,吞口水的时候他的喉结上下起伏了一下。
第22章
可以确定,此刻,申路河的双眼里充满了他的影子,他像个和蔼慈祥的前辈,循循善诱地说出无用的鸡汤,试图给翟望岳一点建议。这种时候他温柔得货真价实,垂落的眼角像能滴出水来,仿佛对面那个人就是他人生的重中之重。
他的表情不至于被别人误解,但对于翟望岳来说,情况就截然不同了,这是他梦到申路河之后第一次和他对视,污浊拉成了丝,在他的大脑中结成带着晕轮的网,面对申路河本人的时候,在黑夜里的念头冒出头,只会显得他本人更加得龌龊。
翟望岳像被雷劈了一道,收回手指,上面的水已经完全蒸发,但是残留了厚重的,申路河手腕上的气味。他眼神越过挂着的刘海向上一挑:“我知道了,皮筋太不值钱,先欠着,之后送你个更贵的。”
得了,他油盐不进,完全没听进去。申路河暗中扶额,也对,这种年纪的青少年性格已经定型,他能劝的很有限,只好疲惫道:“别了,钱你自己存着吧,你不是说要离开月城吗?想好去哪儿了吗?”
他对翟望岳也就仁至义尽到这里,待到他上完大学离开月城市,他们之间的羁绊也彻底断开,奔向两个不同的方向。这才是大部分人关系的本质。
他见证了太多悲欢离合,习惯性地认为世事就像来往的轮渡,只来得及坐下喝上一杯,汽笛响起后,注定要提上或多或少的行李,各奔东西。只有少部分的人,能幸运地留下一点痕迹。
的确,几个月前,翟望岳坚定地计划着离开这个地方,但现在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对他只有推力的城市悄然地多了一个锚点,看似纤细,却绊住了他,令翟望岳迟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