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句比一句气人,一句比一句诛心,他们倒是忘了,若非他们口中的无信背德之人,这整个大徵国土,早叫凉羌铁骑冲进门霍霍完了,哪还容得他们在此编排,造谣这莫须有的是非?
读的什么狗屁圣人言?跟村头树下传小话嚼舌根的老妪似的,嘴臭且脏。
酉一磨刀霍霍的要出门砍人,袁来运等人也瞠目运气,个个提着刀随时听令开门劈人,只凌湙仍能端坐不动的侧耳倾听,时不时还脸显笑意,叫人看的后脊背发凉,跟着脚底心的凉意直窜脑门,周围一丈处没人敢往前靠。
跟凌湙久了的人都知道,他这身上开始嗖嗖冒凉气时,该有人脑袋搬家,身子要凉了。
“守在天子渡的武阔应当闲出草了,去信吧!”
那是头一批跟着凌誉回京的,扮作被他收报的手下,领了一支五千人的军队,到天子渡时被拦在了那边接受检查和盘问,等到他也带着五千兵入京后,武阔和袁来运干脆不装了,跟着凌誉的态度一样,直接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与凌湙合兵一处,这就是万人逼宫的话术由来。
只是这万人,对比京畿号称的十万卫,以及三万御麟卫,是不够看的,至少不可能有以少胜多的概率,十万京畿卫中可能有空饷,有滥竽充数的,可三万御麟卫却是真实的各大小世家子们组建成的,身体素质与排兵布阵上,不会差于龙蛇混杂的雇佣兵,这也是六皇子不敢用手中雇来的那批人,去与正规军较量的原因,只要双方一经碰触,高下立分。
而拥有京畿卫统领权的樊域,目前态度不明,看着是跟杜曜坚同来迎了凌湙入京,可后续并没有如杜曜坚那样,天天往他门前报道,两人不算正式拜会过,连杜曜坚也不知道樊域真实的想法,只知道他是倾向凌湙这边的。
可凌湙却通过一些细微处,发觉樊域不过是在待价而估,他所持有的兵力,放在哪个州都可以称一方诸侯,亦或是自立也行,可在京畿不行,他的兵里一多半都是京畿人,有家有小的全在这里,还有许多关系户,亲连着亲的纠缠在一起,并没有一言九鼎的实力,手下的副统领也有自主选择权,算是各有掣肘的顾虑在。
也正因为他态度的摇摆,让六皇子以为有机可趁,也让闻关那边认为,可以将他争取过去,暗中派人联络的比往日勤,一改从前看不上鲁莽武夫的模样,樊域心知肚明,哪边来请都不推,频繁出入各高官府邸。
凌湙笑笑,“他这是做给我看呢?”
只要凌湙往他手里递梯子,他就可以趁机而上,与他谈条件,比如保有他自己手中原有的兵权,人投兵不投。
凌湙摇头,他手里的兵就没有自成一派的,无论是幺鸡的刀营,还是齐葙手里的骑兵营,亦或是秋扎图族里的厌民队,自投了他后,都只算他的兵,也都只认他一个主,没有认将不认主的先例,他若同意了樊域的条件,那之后的分营结派,会跟文官结党一样,主稍弱一筹,就有被牵着鼻子走的危险,离覆灭也就不远了。
樊域若投他,他第一件事就会打散他的兵力,重新进行兵团分配,不会让他有拥兵自重的机会,这是防武将弄权的最根本的钳制手段,跟杯酒释兵权一样,最光明正大的解投方式。
与其后期为分兵伤脑筋,他都是一开始就将自己的规矩摆出来,道理很简单,就是打造一个流水的营盘,让里面的兵适应上阵的将领会随时更替的事,他要让手中的将领知道,他们手底下的兵不是固定给他们的,是随时会被换被抽被互相掺杂着带领,不是只靠印信虎符之类的信物就能调动的。
他打造的军营底盘,就是以前世各区司令部为样版,兵不动将动,满军可以是同属,跨出营都能有同袍,而不是以顶头上司分派系,有仇的红眼,没仇的拉帮,他这么三五不时的调防,当将军的若想掌好兵,就必须以营盘为家,视兵丁如亲人手足。
凌湙最反感的就是军队里的尊卑观念,上阵都是背靠背互交性命的兄弟,私下里若处不好,怎么可能做到如此?背后放冷箭,陷同袍于战场敌枪之下,古来又不是没有,他绝对不能允许自己手里的兵同室操戈。
樊域显然还想再挣扎一下,想保全自己手里的体己兵力,而凌湙只会给他与别的将领一样的待遇,也就是可以拥有与等级般配的亲卫数,不会因为想要招揽他,而破格允许他手握私军。
他麾下的将领没有私军,只有亲卫,余部全都属于北境兵、荆北军。
眼看宁侯府大门迟迟未打开,一直慷慨激昂的士子书生开始沉不住气了,望着堵住大门的府卫,跃跃欲试的想要冲上台阶,可对着锋利的刀刃,又有生死间的犹豫,场面渐渐冷凝至落针可闻,到最后,一股子不安感开始充斥着府门前的这批人,人心里的恐惧,心里存着的畏惧,都在越来越冷的气氛里被放大,悬浮于众人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