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花园树丛中传来一阵阵呜咽的哭声。萧玉兵浓眉紧皱:“是鲁才又跑出来了。说来真是失礼,我叫一名粗使仆妇看着他,原本是想等他癔症好转后送回他老家乡下颐养天年。目前看来此人似乎全无好转。”
红鹤看见面相痴呆的鲁才从树干的背后疯疯癫癫地跑出来。在一旁侍茶的两名家奴立即上前将其制服,将他压在地上。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红鹤看着鲁才说道:“我昨日与大理寺执戟郎兄弟打马球,得知大理寺狱中有一处特别的场所,专门为患了癔症的狱犯准备,里面的狱吏有丰富的经验来对应此症。大人知道,在大理寺的犯人通常都已被判重刑,里面当然环境自然是恶劣,不过对鲁先生的病症应会有效。”她走上前去,鲁才睁眼瞪着她,嘴角清亮的口水留到了衣襟上。红鹤用手在鲁才面前再晃了晃:“他连话都不会说,这眼皮也一动不动。这癔症恐怕再拖不得。”
“那我今日就写信给大理寺左少卿,请他私下帮这个忙。鲁先生虽是我尚书府家奴,却也侍奉我萧家上下数十年,若他真能有好转也算是此生的善报一件。”萧尚书感叹道:“我与他都近日丧子,虽然我还有其他三子,但均常年在边疆为大唐征战。唯独这一个小儿子想留在身边却没能留住。说来我与他也算同病相怜。”
“大人节哀。”红鹤安慰道,不由得联想到远在新会的乐文青和白蕙兰,若是他们得知自己的死讯,会是怎样的境况?红鹤当下突觉心酸不已,又和萧尚书说了些体己的话才离开尚书府。
红鹤离去后,萧玉兵一颗颗嚼着平底银盘中的蜜饯,忧心忡忡地看着在地上痴呆状的鲁才,他歪着头形同丧尸。半响后萧玉兵才长吁道:“送他回房间吧,也别绑着,等明日送进大理寺监他恐怕还会吃不少的苦头。”这话音刚落,鲁才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黑的牙齿。
“公人,你可还在追究我是否杀了萧四郎?”平康坊某处戏院内,涂婉对着铜镜让婢女为她上妆。她今晚要扮演踏摇娘中受尽了丈夫欺凌的苏妻,此时她粉面红腮,格外地浓妆重彩。她轻轻捂住嘴,通过铜镜望着红鹤,噗呲一笑,神色颇为轻蔑:“还说是女神探呢,娘子的疑点转来转去还是在我这个不相干的小女子身上。”
“我来,是为了叶巡官。”红鹤站在涂婉身后,看铜镜中绝色的女子面容突然扭曲:“你与叶巡官二人平常将定情的荷包挂在腰间,行事作风如此地张扬大胆,如果太子知道了——”
涂婉脸色微微一变,赶紧摒退婢女,神色冷漠地说:“挂在腰间的荷包小巧精致,我自以为并不会惹人眼。不过既然都被你看穿了,小娘子也休得再用此事威迫折辱我,我告诉你当日发生的一切便是,前提是你不得将此事传扬出去。我和叶郎的确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情侣。”
次日凌晨,月明星稀,红鹤带着一队人马策马来到尚书府门口。此时万籁俱寂,只有他们稀疏的马蹄声回荡在尚书府高高的朱漆围墙外。
“围起来。”红鹤勒住马头,骑在高马上发令:“任何从尚书府里出来的,都不能放过。”她神色严峻,不良人是向大理寺的借来的,钟离齐并没有问用来做什么,他看上去似乎想尽快摆脱这件棘手的案子,对于红鹤的请求都一概应允。
“是。”数十名不良人领命,借着夜色迅速四下散开,将尚书府外围包围得严严实实。突然夜里狂风大作,将从墙头的老树枝叶吹得东倒西歪,飒飒着响,浓云从远处滚来,遮住月光。
红鹤站在暗处,双眼紧盯着靠尚书府后院最近的那扇侧门,她心中并无把握,却不得不冒险一试。
半个时辰过去,风吹树摇,夜里的尚书府外战马在暗处潮湿轻微的鼻息声在红鹤的耳边渐渐清晰,一名不良低声来报:“红鹤娘子,尚书府内毫无动静,下人和各位主子的房间似乎都已熄灯。”
“再等,再探。”红鹤紧握折扇的手心微微潮湿。
难道是她推测错了?
此时狂风再起,浓云散开,露出月亮的半张脸来。尚书府后院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隙,鬼鬼祟祟探出一颗头颅来。
那人裹黑头巾,黑巾蒙面,一袭夜行衣。不是红鹤想要抓的人又是谁?
“大胆歹徒,子时已是城中执行宵禁之时,你一身夜行衣想要逃去何处?”守在侧门边的不良将大喝一声,拔剑纷纷冲上前去,将黑衣人围拢在中央,将去路堵得水泄不通。
一朵红色烟花冲天而起。
红鹤暗处走出来,一袭素白长衫衣袂飘飘地站在红色的光下,对着黑衣人说:“揭下他的面巾,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