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柯回到新会城中第一时间去了凶案的现场,死者如同信中所说是名米铺掌柜的娘子,平日里与人无冤无仇,遇害当日也只是寻常地清晨出门买菜,直到傍晚人还没回来,家人就报了官。她的尸身是在城中一处废弃的荒宅中发现的,荒宅的主人在几年前全家跟随波斯人的商船出了远门,至今未归。
如同在农舍中发现的第一具尸身一样,胸口插着尖木,被妥当地摆放在桌案上,下方点着白蜡与烧纸钱的铜盆。她的手中信已在自己手中,上书:辛未月,庚寅日,水咒。房间里也能见到新鲜血迹,可见瓦房就是那妇人的遇害之处。巫柯查看过现场过后,让范社运走了尸体,这才骑马来到闹市,想探听坊间流言。果真就在茶肆中听到了这诡异的传说。
巫柯将几文茶水钱放在桌案上,起身离去。外面雨势渐微,狂风已将沿途的一些树枝折断,城中各条主路上都一片狼藉。此刻巫柯的身心极度疲乏,却不想休息。今日就是那女尸信件所提到的庚寅日,若凶手说到做到,今晚新会县势必会再添一名冤魂。况且红鹤还在对方手里……
巫柯心中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因此他要尽快策马回到县衙找户房燕林,毛虎此刻不在,燕林大概是县衙内对城中新老旧事了如指掌的唯一人选。
“山神诅咒?”燕山坐在豆油灯幽暗的光影里仔细回忆:“确有其事,不过当时我也尚且年幼,很多细节只听大人们提了个大概。”他颤悠悠地站起身来:“我想那案卷就在县衙档案库中,巫大人且随我来吧。”
他提灯引巫柯走进昏暗的档案房。“你说那连环杀人案是发生在十八年前?”燕林问道。
“是的。”
“那么应该在这排架子上。”燕林走到房间深处的一排架子前,将油灯和脸都凑近了那些案卷按个查看,他的模样仿佛是在用鼻子嗅那些卷宗的气味。最后他才抽出一只厚厚的案卷,掸了掸案卷上的灰尘:“想必就是这个,山神诅咒案。”
“快给我看看。”巫柯上前一步急切地说道。
“巫大人可去我书案处坐下慢慢查阅,让我为你烧壶今年的峨眉白芽,燕林虽才华平庸只能掌管这沉闷的户房,也知查案需要人平心静气地思考。”燕林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倒不为红鹤担心?”巫柯看上去忧心忡忡。
燕林依旧是平淡的语气:“自然是担忧的,不过人急又有何用?”他捂住嘴微微咳了一声:“小娘子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
“真是个怪人。”巫柯摇摇头,接过案卷急步走回书案前,将油灯拨亮,凑了过去仔细翻看着。
“十八年前果真死了五人。”巫柯翻阅着案卷:“死法和那茶肆的老者所说不差分毫。”
“一天一人?”
“是。”巫柯眉头紧皱:“第一个是屠夫,第二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第三个是新会城外军营中一位将军——”
“第三第四名呢?”燕林好奇地追问。
“除了那名溺亡的将军,其余均是平常人家的平民罢了,后面两位分别是酒铺小二和一名江湖游医。”
“能潜入军营作案的,绝不是寻常人。”
“连杀五人,令全城恐慌的也不是什么寻常之人。但那将军并非死在军营中,而是恰逢放假自行出门死在了一处私宅妓院的井里,井前放着白烛与纸钱,妓院的杂役去打水烧饭时发现时已经泡了一天一夜,人都泡肿了。”
“这似乎是随机杀人?”燕林将手中茶壶放在火炉上,盯着巫柯说。
“这个不太好说。”巫柯沉思道:“西南之地的蒙舍国常年征战野心勃勃地吞噬了不少附近小国土地,对大唐边境也是虎视眈眈,那名将军也许是知晓一些军情秘报的关键人物。”
“此事若与蒙舍有关,就难办了。”燕林拍着大腿说道:“新会县衙可管不到这军情之事。你先前所说,当初县衙倾力寻找的那位木匠,可在卷宗上有所发现?”
“这里写着,那木匠名叫姜宝,应该是个假名。当日五人中有三人都曾与他有过联系,这三人在临死之前都请过他上门修理一些物什,只是案发后无论如何都再找不到此人。”
“可包括那名将军?”
“并无。”巫柯摇摇头:“只有第一名的屠夫,第二名女儿,和第四名的酒肆小二。也许他与将军和江湖游医也有过联系,只是没被人看见罢了。”
“一个换了假名字的木匠?不是在那海捕文书上的悬赏犯,又能是何人?”
“这并非当即最紧要的事。”巫柯面露难色道:“如果当真是十八年前的连环杀案再现,今日新会县内恐会再多一名溺亡的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