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堂外人群中传来一阵喧闹,只见张颜钟倒在地上,面色发青,双目紧闭,他的妾室明秀茹跪在一旁哭喊着他的名字。巫柯赶紧着人将张公搀扶到内堂,解开他衣襟通风,又遣人去叫了医官。
这一顿琐事处理完之后,红鹤又才接着对王老夫人说道:“你怨素仙成婚三年还不能生育,逼她日日躲在藏书阁里与青灯为伴。但她在某日读书时察觉到了这封信。可是在素仙心里,能嫁给自己深爱的夫君,现在的生活就很好,哪怕她清楚只要将这信拿回张家,自己就可得到张家的全部财产,她也没有打算要如此去做。于是善良的她又将此信重新封印在书底,随手放在桌案上。”
“这样善良的人,你的孩子却因你的影响也不爱她。他娶她只是因为他们从小就已定亲,而他也需要一位家产雄厚的娘子来支持他的事业。这孩子长大后,你将他的身世告知与他,并强调,如果有朝王公发现了他的出身,定会想好办法将所有的家产留给当初心属的女人,也就是现在张家妾室明秀茹,她已为王士曾育有一女。”
“本来,王长飞的身世只要他的母亲不提,他不提,任何人都无法质疑。虽然他与王士曾的面容毫无相似之处,王士曾鼻梁宽大,嘴唇肥厚,是岭南人本地人的样子。而王长飞呢?他身形瘦削,嘴唇细长,鼻梁高耸。前日,班翀为此专门去找到了当初为王夫人接生的婆子,证实了王长飞从出生开始鼻梁就是如此,并非外伤所致。现在那婆子就在堂外等候,可随时作证。”红鹤惋惜地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除了素仙,竟然无人怀疑他的出生。”
“可后来发生了意外。那名与王夫人生下孩子的波斯人突然又回到了大唐,不仅如此,他还带着自己与内人的儿子一同前来与王家做生意。”红鹤转头看向王长飞:“那日你宴请波斯客商,其实是你的两名同父异母的兄弟。”她挑眉道:“名妓碧云在席间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你们用波斯语攀亲,用官话谈生意,她虽听不懂你们的波斯语,但也听到了你们的官话。若不是有亲缘的关系在,波斯人又如何会干脆地答应你所有的条件,将你手中挤压的库存全数收购。”
她招招手,巫柯带上两名年轻的波斯男人,他们都有与王长飞一模一样的鼻子。
“你的脸色时常泛黑,对外说是身体患病常年在医馆拿药,其实不过是因为你有一半的波斯血统,比我汉人自然要容易黑一些,这也是波斯血统的特征。你和你的生母肖氏自以为能瞒过所有人,却没能瞒过心思机敏的张素仙。我问过你的两位兄弟,他们曾多次出入你的府邸,也撞见过素仙很多次。”她转头看向两名波斯人:“素仙娘子,可与你两人有过交谈?”
“有过,我们在封乐县这些日子每天都会在王府出入饮酒。”其中一名波斯人犹疑地说道:“素仙娘子还调侃我们的鼻子与她夫君的鼻子一模一样。但我的弟弟当时多饮了几杯,并不知她对此毫不知情,于是将王兄弟的真实身世对她抖露了出来。”
“这就是你杀害素仙的动机!”红鹤面色一沉,厉声说道:“是你,王长飞,杀害了你的原配妻子张素仙!为了能继承王家的一切,哪怕这一切已是岌岌可危,哪怕明明张素仙如果活着,你从张家能得到财富会远远高于你现在所拥有的。但对你来说,王家的丝绸生意是你从小就被灌输要接受的事业。假如张素仙将你真实的身份告知了王公,你就会失去在王家的一切。在你的心里,王家的丝绸生意比其它所有事都重要。所以你才会说,素仙对你来说不过是一名女人,又如何能与王家祖业相比。”
“我是如何杀害素仙?”王长飞叫到:“众多家仆都见到我是在家宴散去之后才挑灯前往藏书阁。当时藏书阁的大门紧闭,从里面反锁!”
“我自然是知晓了你的方法。”红鹤胸有成竹地说:“不过在此之前,我不得不说你的演技甚好,连你的家仆都称赞你对素仙娘子关怀备至。虽然如此,我在第二次去王府时心中就有了怀疑,那引路的婢女对我说素仙爱吃的都是些煎炸之物,她不喜清淡的吃食。而你在杀害素仙当日,提去的食盒当中样样均是清淡的糕点!那是因为你知道素仙其中已经吃不到食盒里的东西了!”
“我只是随意挑了几样东西送去,那也不能证明我杀害了素仙!素仙死时我在前院待客!”王长飞狡辩道。
“素仙死时,你并不在前院待客。”红鹤默然地说道:“因为素仙是等到你来藏书阁时才死的。也许,是你知道素仙在晚膳前都会去藏书阁的后院透气,也许是其他的原因你让素仙按照自己所设置的时间推开了藏书阁的门。你还特意交代她不用让下人为她准备晚膳,因为你会自己带着食盒去藏书阁找她。你事先将一块重石架在了藏书阁后门的木门与门框之间,我已去查探过,若将那木门开一条小缝,木门的上缘与门框之间的位置刚好可以架住一块重石,只要一推开,石头便会垂直落下砸在人头上。当素仙到了时间,推开门透气时,当即就被重石击中头顶,昏迷了过去。而那木门上现在还留下了一道极为明显的剐蹭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