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鸢蓦然回神,光线被遮住,她被挡在阴影中,她仰起脸时恰好撞上那双漆黑的眸子,眸子的主人沉声问她:
“我记得我说过,让你宵禁前回去。”
她像是哭过,眸子仿佛被水洗过般透彻,一错不错地望着他,她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第一次越线地直接攥住了他的衣袖:
“爷是特意来找妾身的么?”
戚十堰顿住。
他忽然想起,他不久也曾听过女子问他这个问题。
戚十堰头一次狼狈地避开一个人的视线,他没办法回答她这个问题,即使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他转而问:“有人欺负你?”
语气的情绪也像是冷淡了下去。
这是不想答,也让是女子不要问。
但她仍是执拗地盯着他看,许久,女子的手一点点松开了他的衣袖,她垂脸柔顺地笑:
“没有。”
她轻声细语地补充道:“有爷庇护妾身,没有人会欺负妾身。”
戚十堰望着女子唇边柔顺的笑,他忽然有一种感觉,明明女子就站在他跟前,却在这一刻离他很远。
她和之前都不同。
不同于初来乍到的不安,也不同于前日和他的生闷气。
她在这一刻彻底地安静了下来,抹平了对他的所有期待,如他所愿的那般彻底安分了下来。
戚十堰想,本该如此。
她终不是许晚辞。
戚十堰持伞转身,他淡声道:“回府。”
伞底留出了一半空间。
有女子弯腰踏了进来,二人共用一柄伞,于是他不得不迁就她的步调,离马车本来只有数步的距离也仿佛被拉长,浅淡的月色洒下,男女的影子交织在地面上。
十鸢上了马车,这辆马车和给她准备那辆不同,内里空间仿佛能放下一方软塌。
她发丝都没湿一点,拎着裙摆进了车厢,片刻,有人同样弯腰走了进来。
十鸢侧身,让出了内里的空处,她只占据了侧边的一点。
没有人说话,车厢内格外安静,马车一路回府,中间路过巡逻的士兵,十鸢远远听见动静,却没有人敢靠近。
马车一路同行,所谓的宵禁在这一刻形同虚设。
戚十堰闭目养神,越是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戚十堰没有等她,先下了马车,十鸢轻垂着头,什么都没说,直到晴雯掀开帘子,她才出了马车。
她站起来的时候,双腿钻上一股麻疼意,她轻嘶了声,强忍着难受往外走,要踩上木梯时,脚下一软,她脸色陡然生变,下意识地要扶住马车,但晴雯被这一幕吓得惊慌失色:
“姨娘——”
十鸢没抓住马车边缘,她忍不住慌乱地闭上眼,准备迎接疼痛,脸色吓得惨白。
戚十堰听见声音时就回了头,只见女子脸色惨白地栽下来,他脸色微变,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转身迅速地扣住人的腰肢,手腕用劲将人拉入怀中。
十鸢死死地咬住唇,将惊呼都堵住喉间,她似是没有想到戚十堰回转头拉住他,以至于仰脸望向戚十堰时都有些怔愣。
片刻,十鸢匆忙回神,她没赖在戚十堰怀中,手忙脚乱地从戚十堰怀中爬起来,她站得远了点,还踉跄了一下,等站稳了,她才替自己解释:
“……妾身脚麻了。”
寻常而又滑稽的理由,让她慢了半拍才说出口。
她的呼吸都轻了轻,忍不住地望向戚十堰,害怕戚十堰不信她,觉得她是故意纠缠。
戚十堰没有说话,他只是扫了眼她的手,她依旧捧着暖婆子,但暖婆子早就没了暖意,捧在手中,手指冻得冰凉,透出泛青的白色。
让戚十堰想起适才她的手滑过他的脖颈时传来的凉意。
戚十堰收回了视线,他撂下了一句“回去吧”,就径直转身离开,没有再给十鸢说话的机会。
晴雯心有余悸地扶
住姨娘,不经意碰到她的手,忍不住低声:
“天呐,姨娘,您的手好凉!”
戚十堰跨过门槛的脚步一顿,又仿佛没有,片刻,他的身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十鸢垂眸,掩住情绪,她勉强抿出一抹幅度:
“我们回去吧,好冷。”
晴雯忙忙应声,折腾了一日,终于踏入了府门,许是一片慌乱,谁都没注意到十鸢是跟着戚十堰一起从正门回了府邸。
柏叔跟着戚十堰一同回了前院,他看向将军肩膀处的雨渍,忙声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