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遥见状,垂眸,声音低下来,“蓝姐。”
蓝媛一怔。
舒遥说:“我们一起对付男人不好吗?这件事情你是被迫的,我相信你现在已经有能养活你女儿的资本了,我们一起把张奇送进去不好吗?把他送进去,才是对你我真正的补偿。”
蓝媛似乎在思考。
可过了一会儿,蓝媛落了泪。
她似乎也觉得难堪,抬手擦去眼泪,倔强地不肯让眼泪再留下来。
“舒遥,你不懂,”蓝媛哽咽,“你不懂有了孩子以后,人的心态是会发生改变的。”
“他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不能让我的孩子蒙上这种污点。”
说着,蓝媛忽然一把抓住舒遥的手,恳请道:“舒遥,求求你,就当是我求你,不,我本来也该求你,我也是共犯,不管说得多漂亮,我都是共犯,我现在求你,钱也好,利也好,甚至是工作,我都可以帮你,只要你肯放过我们。”
“而且,而且,舒遥,你想想,你才那么年轻,舒遥,过去一点也不重要,未来才是最重要的,你想想,你拿了这些钱,未来的路会有多坦荡,你如果真的觉得别扭,离开北京,离开北京怎么样,上海,广州,深圳,或者你的老家,天津,我哪里都可以给你安排到最合适的工作。”
舒遥听完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她只问了一句:“蓝媛,你为什么那么害怕?”
蓝媛怔住。
有那么一瞬间,舒遥亲身体会到,什么叫僵住。
蓝媛僵住了。
连握着舒遥的手,也僵住。
因为太僵,甚至失了所有温度。
蓝媛的手,一瞬间,冰凉。
舒遥从她手中抽离自己的手,又轻轻叉了一小块蛋糕。
舌尖轻苦,回味却是甘甜。
哪里是什么苦其心志呢。
不过是以脆弱的表象来掩藏真正的暴利的手段罢了。
待口腔所有奶油融尽,舒遥才放下小叉子说。
“蓝媛,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坦诚相待。”
“你在怕什么?”
第37章
蓝媛看着舒遥那双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置身二十年前。
那一年的蓝媛,刚刚从村里的小学考进县城的初中。
这两年自媒体发展快速, 互联网不断涌现很多新词语, 例如“天选之子”“地狱模式”等。
蓝媛觉得自己便是出生即开启地狱模式的那一位。
蓝媛家在山区,没有任何经济可发展的产物,村里人能做的就是种地, 靠着那点微薄的收入,以供全家生养。
蓝媛在家里排最三, 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弟弟, 她出生那年两个姐姐接连辍学, 给家里提供更多的人工。
蓝媛觉得自己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天选之子”, 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有意识地认为自己不应该留在大山里。
她要跑出去。
上小学那年,村里来一位城里的支教老师。
老师名字很好听,叫何善。
何善人如其名,善良得像一位天使。
她当真是城里来的, 长得很白净, 皮肤比她送来的牛奶还要白, 唇色淡粉,像田地里还没舒透的青涩草莓那样。
何善很爱激励大家,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对于人生这条路,我们要看结果, 句号要画在终点,过程都是逗号, 过程都不重要。”
事实上过程到底重不重要,没人能说得上来。
只是对于那年的山村孩子, 这句话很重要。
蓝媛像抓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何善。
何善在村里住,蓝媛就粘着何善,何善见蓝媛那么粘人,以为蓝媛家里人对蓝媛不好,便亲自登门拜访,拜访结束后,何善决定让蓝媛一直跟着自己。
因为村里“重男轻女”的现象太过普遍,而蓝媛又在家里排名老三,几乎占满了劣势。
何善很清楚,倘若蓝媛在自己家里,未来就是第三个大姐和二姐。
何善觉得蓝媛很有天赋,她不该留在这里自生自灭。
何善在村里支教三年,几乎把能教的,蓝媛能吸收的都教给了蓝媛。
蓝媛也很争气,何善觉得倘若将此时的蓝媛送进镇上,也不会差别人一星半点。
第四年,何善被调去镇上。
走的那天蓝媛哭天喊地,拉着何善不让何善走。
何善当年也不过才二十四五,根本见不得这种画面。
于是咬咬牙,何善将蓝媛带去了镇上。
何善承诺蓝媛的父母,一定按时给村里打电话报告蓝媛的情况,也一定会将蓝媛送进大学。
至于学费的事,何善没有提,蓝媛的父母也没有提。
何善在镇上待了两年,蓝媛就跟着何善住在宿舍两年。
蓝媛学习不错,一直没有掉队,甚至始终名列前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