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邓全狠狠拧着眉,道:“……你是谁?”
邓全还以为江秋洵会说出真正的来历,谁知江秋洵道:“对啊,你这傻叉连本座是谁都不知道,还敢放狠话?狗东西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江秋洵算算时间——林婵沐浴快结束了, 不能再耽误了。
她提剑便上。
既然不能灭口, 便也不敢用“慕长老”的成名绝技,一身能耐只能用出六七成。
邓全见对方不依不饶,比他这个魔头还邪气, 一时间也是气急败坏, 心里骂一声“狗曰的疯婆娘”, 虚晃一招,转头就跑。
他跑的方向正是林宅。
深夜,小门小户舍不得灯油,屋中光芒都很暗淡,唯有大宅院的某些院落灯笼高挂,不吝烛火。
林宅中, 主院处散发着温和的光, 在黑夜中明亮得刺眼。
在昏暗的深夜, 邓全的蓝灰色道袍像夜行衣一样让人眼难以抓住, 隐约可见灰蓝色快速在前方偶尔闪过, 如时隐时现的鬼魅。
而江秋洵更像一只红色的猎隼, 在夜空下紧追不舍。
邓全袖袍一卷,洒出满天暗影。
江秋洵才不管是什么暗器, 伸手一拉,红色外衫撕下,随手一扬,宛若一张红色的大网,罩住了迎面而来的暗影,通通兜在其中。
叮叮叮叮——
细小铁器碰撞,发出轻微的金属混击声。
邓全也不在意,只管朝主院腾越。
林宅守大门的晏寒飞,他知道,是当年剑皇楼春风堂的暗杀好手。他原本都想好了怎么在照面之下迅速收拾他,然而今夜自始至终不见他的踪影。
足尖一点,邓全越过“林宅”牌匾,飞身穿过外院,就要落在主院的檐顶。
就在这时,他忽有所感,看向耳房处的小窗。
有人打开了窗户。
一个念头闪过邓全——是正泰商号的林婵?她就在窗后?
邓全心中一喜。他朝这里逃,正是为了抓住林婵。抓住了她,或许就能钳制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宗师。
窗后那一抹倩影施施出现在窗边,正在灯笼的光照之下。
但见她抬头看过来——
嘶!
邓全被她看了一眼,吓得轻功差点破功!
那双睛!
怎么会泛着金红色的光?
那一双眼,锐利如鹰,带着一道犹如实质的杀气射来。
邓全心里一紧,像被猎食者盯住,全身血液加速。
——危险!
这是谁?
这是人的眼睛吗?
原本冲进主院的邓全,在脑子想明白之前,已经扭转方向朝东边林昭节的院落奔逃。
是的,奔逃。
他活了七十多年,混迹江湖近六十年,算得上南方武林明面上第一长寿的武者,以苟活著称,在面对危险时有着超越常人的直觉。
那个人,绝对是一个危险至极的人。
回想刚才那一眼,那人的模样,分明就是林婵啊!怎么有着非人的眼,还有这么可怕的气势?
难道她是妖?
是了是了,难怪她的皮囊如此出众!难怪那姓江的未婚妻的功夫高得不像人!
这两人肯定是妖物啊!
他尊佛修道多年,又在阴阳门盗墓的同时学了一手驱鬼除妖的本事,这辈子还没遇到过真妖怪,不想今日竟遇上了!
他哪里还敢找二人的麻烦?好歹没晓得屁滚尿流,慌慌张张地忙着回去找翻箱倒柜找咒符法器驱邪去了。
林婵是当今天下,唯一一个杀死过三个宗师的武林人,也曾主持过北方武林大会,还上过皇帝的金銮殿,更曾与十万大军在大漠并肩,感受边疆风沙的萧杀之气。
邓全灵觉灵敏,又贪生怕死,这才被她一眼吓走,换一个人或许就不会有这个效果。
原本跟在他身后的江秋洵,正准备把人逼走,长索已出手,半路上却见邓全一个转身去了东院方向。那背影,竟有连滚带爬的狼狈。
江秋洵:“……?”
出击的长索落空。
她还防着邓老狗威胁到阿婵,结果人转身跑了,还朝东院顾道长所在的方向跑。
江秋洵想,可别惊动了顾道长,到时候她还得避着顾家师徒,缩手缩脚怎么撵人?
一边想着,一边越过了主院的那面墙,正准备落在飞檐的瓦片上,忽然看到耳房打开的那扇窗,以及身穿白色亵衣的身影……
咔嚓——
江秋洵脚下一滞,内力泄了一丝,差点摔下去,落脚的瓦片更是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江秋洵心跳快了一拍,顺势从屋檐边滑下去,藏进了深深的阴影中。而这时,窗边的林婵正闭着眼睛摸索着倒掉小木盆中的水。
江秋洵哪里还敢追邓全?连忙悄悄摸回主卧。
“阿婵,你怎么自己倒水了?快放下,万一摔倒了如何是好?说了以后这些事都让我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