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领导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就算这件事大家都知道没那么重要——领导只要说了,红玉就得做。”
“就算熬夜加班, 最后出来一堆废料, 那也只是——果然,红玉你的能力还是太差。”
“就算你有微信记录就算你有通话录音,但是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当下,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红玉有点害怕上班了。
以前只是觉得重复劳动的工作烦躁痛苦。
现在她却明白了, 一个台阶就是一个阶层。阶层之上, 就不再是之前只需要对自己负责下班就能关机回家的简单。重复的体力劳动,竟然真的是最简单快乐的工作。
同时, 强行跃级,不仅要承受当前阶层的考量,还要承受之前阶层的嫉妒。
很奇怪。
“她以前真的浑身都在发光,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一句她没有能力,就像是病毒一样。之后红玉传达的所有通知,我们都有点不相信,都需要重复再问问领导。”
说到这里,原本和红玉关系不错的同事腼腆的笑笑,却又内疚的低下了头。
——曾经和自己朝夕相处甚至能力还比不上自己的同事不过就是因为一句话就可以直接升职成为管理岗,除了最开始的羡慕以外,多多少少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等着看红玉下坠。
再下坠。
最好坠落到还不如曾经。
谢嘉弈没有说话,只是突如其来的觉得冷,下意识清了清嗓子,抱着胳膊环顾四周。
该怎么解释,该怎么去诉说。
不过因为上级领导一句话,一个基层员工升职,却成为了全公司上上下下的敌人?
怎么可能?
谢嘉弈自己都想不明白。
估计红玉更加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哪一件事情上做错了,令直属领导当她是敌人嫌恶?
是因为某次回微信的速度没有在十分钟之内吗?
还是因为某次和同事的沟通未果令同事找到领导沟通了?
或者,是今天踩点到公司,还是今天早餐没有给领导买?
不是啊。
不是这样的啊。
红玉一个人坐在宿舍里,汗如雨下,整个人窝在椅子上,想不明白。
可是自己每天定时定点就算是节假日所有人都在出去玩,自己哪怕是在高速路上开车,哪怕是在景点跟着人群挤来挤去看不到景色,或者是中暑了吐得一塌糊涂——为了不给领导添麻烦也都自己默默承担了这份工作。
可是自己一直积极和各个部门沟通努力学习自身业务能力——
怎么突然之间,自己就成了不被认可的人了呢?
谢嘉弈手指拂过红玉的桌面,忽然看到桌角被刀不断的划痕。
红玉的同事也察觉到了红玉唯一留存在世界上的情绪证据,下意识有些急了,走上前微笑:“嗨,我平时和她关系最好,我给她宽慰了很多次,其实领导是对她非常看重的。当然,后来领导也问过我,红玉怎么回事,感觉特别内向特别敏感——我,也不好说。”
“之后我给红玉转达的时候,当时她就崩溃了,要立刻找领导理论。”
“哦?”谢嘉弈放下对红玉桌面的调查,而是转身望着眼前的,红玉的“关系最好的同事”:“那你怎么说的?”
“我赶紧给拦了下来。”对方烈焰红唇微微上扬,在晦暗的宿舍内,高耸的颧骨映照着妆容看起来格外的丑陋与怪异:“领导一天忙忙碌碌的,哪来的时间去听她说,搞不好弄巧成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件事?”谢嘉弈有些不理解。
“领导批评她,我不告诉她,岂不是影响她进步?”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
“可是你是她所谓的最好的同事,你刚刚还告诉我红玉因为领导的主观看法情绪不稳,结果转头你告诉红玉领导对她的负面评价...”
同事的脸色瞬间垮塌下来。
“不是,那...那领导真的说了,让我给红玉转达,我还能不说吗...”
“你刚刚还告诉我们——”许星柏跟在谢嘉弈身边,终于也跟着听出了点什么不同,疑惑:“你刚刚还说,红玉几乎是一直都在办公室里,领导又是什么时间给单独你说的?”
“给你私发的微信吗?”
“——我真没骗你们。”听到谢嘉弈的嘲讽,同事望着谢许二人,有些仓皇的向后倒退两步,结果不小心撞到了红玉的衣架,所有的衣服瞬间洒落在地上。
眼见谢嘉弈和许星柏在地上捡衣服,同事红着脸争辩:“我就是为她好,别人背地里说她坏话难道我当作听不到吗,我这人耳朵盛不住坏话。我还专门给她介绍了心理咨询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