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喜欢就是喜欢了,是大富翁里的命运牌,根本躲不掉。
何况这世上没有完美爱人,让迟绛着迷的也从不是闻笙的“完美”,而是她们相处时的奇妙感应。
身体靠近的时候,体温升高两度。谈话兴起的时候,心跳加速百分五。这是她统治的爱情王国的度量衡。
“你有听到我刚刚说什么吗?”等闻笙把双手放下来时,迟绛笑着问她。
不等闻笙回答,迟绛又忙开口:“你肯定听到了,又装作不知道。但是放心好了,就当我只是随口一说。”
我想和你玩,和我只想和你玩,这其中差别很大。才不要让闻笙知道她在自己心里很特殊。
暗恋者最忌明牌,只要紧咬住不松口,就尚可保全自尊,将暗恋进行到底。
所以那天晚上,她努力岔开话题,仰头望着星空,有一搭没一搭地讲了许多无厘头的话。
迟绛问闻笙自己为什么没有大象耳朵,又问她云朵里为什么没有彩色风车。每一个小话题都不知所云,可每一轮对话又都意有所指。
想说的都羞于说出口,说出口的字句全都言不由衷。顾左右而言她,言它,言小邋遢小水獭,言了个遍也不敢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但谈话的内容也许并不重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两人都只会“喵喵喵”,也能轻易快乐。
这样闻笙就不用再为竞赛苦恼,她也不用再为成绩发愁,她们可以一起在雪地上盖爪印。
但可惜,她们已经十六岁了,也丝毫没有长出尾巴变猫猫的迹象。再看看手表,时间实在不早了,再不溜回班里上自习,恐怕要被班主任扔到雪地里罚站。
回班的路上,迟绛问闻笙:“你担不担心,裴老师发现你翘晚自习?”
闻笙颔首:“会担心。”又摇头:“但没关系。”
她心里忍不住偷笑,迟绛眼里的自己还是个听话的乖孩子吧?
未来某天,若是让迟绛知道自己初中的事迹,她恐怕要惊掉下巴。
“对,你放心,没关系。”迟绛不知道闻笙的腹诽,两手揣在衣兜里,笑容很是义气:“要是老师问起来,你就把责任推给我,就说是我威胁你,强行把你掳走的。”
闻笙听她这话,紧抿起嘴唇,心虚得不敢再吭声,侧目偷偷看了迟绛一眼:
哎,好傻。好迟钝。
好喜欢。
*
那天之后,她们关系没有更亲近,也没再像从前几次似的骤冷。
两人心照不宣地把关系悬在半空,像一场抛接排球的练习,不敢把球打得太高,又生怕排球落在地上。
这一年里,她们分行在不同的轨道上,见不同的风景,接触不同的人,应对不一样的挑战,承受不一样的压力。
但在岔路口偶遇时,她们又点头微笑,适当拥抱。
迟绛在每一个月的橱窗通告里看闻笙的成绩,闻笙在每周四的校园电台新闻里听迟绛的播报。
就这样若即若离,半专注半神游地度过了二十四个星期,六月的风终于吹过来。
风力微弱,却把满满当当的高三教室吹得空荡荡。
班主任敲敲桌子,抿一口茶,笑着扫视全班:
“现在呢,也轮到你们来上高三了。”
一片哀嚎声中,只有迟绛心跳如雷。
她掰手指头算了又算——只要再熬过129天,等到十月结束,闻笙就要回来了。
“耶!”她实在忍不住兴奋,攥着拳悄悄庆祝了一下。
那一刻的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盼了一整年的重聚,似乎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闻笙坐回了她身边,却比从前还遥远。
*
高三上学期,最后一次竞赛机会。闻笙的成绩在预料之中,无缘保送,但基本确认之后又机会拿到降分。
按常理,她高考压力小了不少,放平心态尽力而为即可。但校方坚持认为,这些竞赛生有成为高考黑马的潜质,努力鞭策鞭策,还可以在高考里拔得头筹。
为了家校配合得更顺利,老师和闻锦说明了情况:“以闻笙的成绩,去目标学校是不成问题,但专业上可选的余地不大,高三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努努力,还是有翻盘的机会的,何况她底子本来就很好。”
“底子很好”,没能让闻笙放松,反而成了身上的枷锁。
妈妈的看管比从前更严格,上下学准时接送,风雨无阻。
闻笙也不再需要吃学校的食堂,每天中午都有妈妈送饭,严格按照营养食谱搭配,味道却清淡得咂摸不出滋味。
她生活里仅有的一点光亮,就是时刻都能保持乐观的小同桌。
理智不断提醒闻笙,把一个具体的人当作救命稻草是不可取的。尤其是高三这样的阶段,稻草不会把自己拉出水面,自己反而可能带着稻草沉入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