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已经瞥到张阅宁,但他还是把烟点燃了。
迅速吸了一口,又拿下来掐灭,丢到垃圾桶里。
这时张阅宁在他旁边坐下来道:“怎么不抽了?”
“味道不好闻。”
“是吗?”
初阳转过脸看他:“嗯。”
“我不觉得难闻。”
张阅宁慢慢凑近他,又强调:“真的。”
毫无防备,初阳的心脏高高跳起来,但也许是为了保持面子,他没有撤回去。而是就这样与张阅宁毫厘之隔地相视。
太近了,他看到张阅宁镜片上一片微小的雾气,很像此时他们头顶上的云。
而镜片之下的眼睛,印着他自己已经略微松弛下垂的面孔。
那么清晰可见,甚至额头上都有了一圈消失不掉的纹路。他好像比张阅宁还要显老一点,是常年带着学生去种花种草的原因吗?
“初阳……”
张阅宁打断了他的思绪。
“什么?”
“让我看一下。”
初阳愣住了,他的手交叠着放在玻璃台上,一阵冰凉。
张阅宁的手覆了上来,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虎口。
他知道张阅宁说的是什么。
“可以吗?”
他不知道该不该,所以他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坚定地令自己逃开。
张阅宁伸起食指,从初阳的袖口摸了进去,在那颗凸起来的血管周围轻轻搔刮,初阳被他弄得心脏和皮肉都战栗起来。而他们还是保持那样的距离,呼吸轻轻喷在对方脸上。
张阅宁眼睛上那团雾气变大了,简直遮住了他的眼睛。初阳的手伸上去,替他把眼镜拿下来。
就是这一瞬间,张阅宁搂着他站起来,进入之前那个换衣间。“砰”地一声,门被大力地关上,接着是锁扣扣上的“咔哒”声。
初阳抽回点理智,想要去推门,张阅宁又一把把他抓回来,直勾勾地盯着他道:“别跑了。”
“我没有跑。”初阳颤抖着否认。
“那就继续。”说完,张阅宁的手伸到了他墨绿色的领带上,扯开,取下来,然后解扣子,随着初阳心跳的节奏,从领口第一颗到下摆的最后一颗。
张阅宁没有立即脱下来,只是注视着初阳已经湿漉漉的眼睛。
“可以吗?”他又再问一遍,嗓音略微颤抖。初阳听出来他的克制和紧张。
正是因为每次都这样,初阳才舍不得拒绝。那么小心翼翼地护着他怕他受伤害的人,他怎么舍得?
看到初阳点头,张阅宁才小心翼翼地为他褪掉西装外套,然后便是已经敞开了的衬衣。初阳的身材比十九岁时更好,腹肌一块一块地垒着,腰线流畅又柔软,小腹上的青筋也仍在,美丽而野性。但是他只停了一秒,目光便转到初阳的后背。
他轻轻将初阳翻了个身,十九岁那年被周屿刺下的伤口露出来。
五厘米长的一条疤,从肩胛骨前段的位置往下,被绣成了蜈蚣的形状,蛮大而丑陋。
他以为初阳死了。他哭了一个下午,直到警察在垃圾场找到他,告诉他初阳活着。也许如果警察来得晚一点,他就已经跳进了垃圾堆背后那条结着薄薄一层冰的河里。
跳进去,埋葬。待河流解冻时,他就能在来生与初阳重新相遇。
“你哭了?”
张阅宁摇着头,想要说没有,可是他发现自己讲不出来。他失声地流着眼泪,只觉得一团火烧在他的嗓子里,噼里啪啦地令他烂掉。
初阳把掀了一半的衣服重新套上,转过身,捧住张阅宁的脸说:“别哭。”
“嗯。”张阅宁抬起头来看他,可是又忍不住了,眼眶像溃堤,堵不住失控的流水。
“傻瓜。”初阳把他拉到怀里,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安慰,“现在不痛了。”
“我之前……”
“嗯?”
张阅宁抽了一下鼻子,哭咽着说:“说的话是真的。”
“什么话?”
“我很想你。”
初阳拍着他脊背的手停住,整个人也都僵硬了。张阅宁还在哭,一哭,他的心就软。明明二十年前就已经中过这个招了,二十年后还是无可避免地陷进来。听着他的哭声,初阳只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种想把命给他的失控感。
他在张阅宁的哭声中,一秒一秒地失控,然后,他捧起张阅宁的脸,吻上他还在掉泪的眼睛。
张阅宁呼吸凝滞,任由着初阳从眼角亲到鼻子,然后是嘴巴。
他也失控了,手伸进初阳的腰,搂着他往不结实的墙上撞去。
初阳闷哼了一声,墙也受力急速地晃了一下。如果对面有人,现在估计已经猜到他们在做什么了。但是他们都没法顾及这些,只是接吻,像是十八岁那年信息大楼底下的雨夜,蛮横又生涩地在对方口腔里捣乱,当时初阳想张阅宁根本不会接吻,可他还是无法完全拒绝他,仿佛身体里某股力量牵扯着他与张阅宁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