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来妹妹叫明月妖,小名夭夭。人如其名,一张如玉盘似圆润的脸蛋,上面落了两颗星辰。
她呆愣地看了两人一会儿,嘴巴里流出了口水。
初阳赶紧从茶几上的纸盒里扯出一张纸巾凑过去替她擦掉。
这时明来端了两杯水过来,他把两个杯子都放在张阅宁面前。张阅宁朝他微微点头,然后把另外一杯推到初阳那边。
帮夭夭把嘴角擦干净了,初阳转身,撞进张阅宁和明来同样好奇和欣慰的目光中。
初阳:“……”
他默默把纸巾扔进垃圾桶,端起明来倒来的水喝。
“你们找我爸什么事?”明来问张阅宁。
“初阳想给他爸爸办葬礼。”
“哦。”明来点了点头。
初阳还在喝水。
三个人并排而坐,各自的目光都只盯着前方,忽然都默不作声。
厨房里飘来蒜沫撒进滚烫油锅里炒出来的香味,接着好像明齐放进了干辣椒,顿时这股香味被掩去,转而是呛人的辣味。
夭夭在一旁“嗯嗯”地哼着,忽然就叫了一声“哥哥”。
“嗯?”明来起身,绕过茶几来到初阳那边,他蹲在夭夭和初阳面前,手搂住夭夭的小脸说,“怎么了?”
“哥哥。”
“哪个哥哥?”明来温柔地问。
“哥哥。”夭夭指着初阳说。
“我……”初阳有些无措,“我能抱她吗?”
明来把夭夭抱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回了原位置。
初阳收回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下了一场暴雨,冲烂了他身体防痛的闸门。
夭夭被放到了张阅宁和明来中间,张阅宁伸手按住初阳放在膝盖上撑着的已经微微颤抖的手。
明来盯着他们触碰在一起的手看了会儿,忽然说:“前年我们仨见面的时候,初阳的爷爷去世。”
初阳看向明来,明来抬眸看张阅宁:“今年我们再次见面,是要准备初阳爸爸的葬礼。”
他的语气温柔而直白:“我们仨一见面,就有死亡发生。”
“明来,”张阅宁道,“你……”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明来继续说,“会不会是我们仨命里有什么对冲的东西。”
“我们走吧!”初阳霍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张阅宁,我们改天再来。”
“坐着吧。”明来说,“我爸特意给你们做的菜。”
这样一说,初阳完全就走不动。或许是刚才流连在明齐背影上的目光被明来捕捉到,所以明来笃定了只要利用他关心明齐这招他就会落网。又或许只是像以前一样了解他,知道亲人永远是他的软肋。
初阳无力地坐回沙发上,发现自己凌乱到连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都分析不明白。
这是自他从西藏回来之后,最最凌乱的一次。
明明好像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是心脏还是会为似乎总要发生些什么而不受控制地狂跳。
是因为自己亏欠明家吧?去年他害夭夭感染新冠,把明家一家子搅得天翻地覆,令苏青阿姨活在了地狱里。
所以他不该来这里的啊,他没有脸面再请明齐叔叔帮他去给公安局作证爸爸的死亡,也没有资格利用明齐叔叔的关系为爸爸办理一场目的性的葬礼。
之前在北京的时候他也从不会为这些事情耗费思维,但是现在,他竭力控制自己的神经回归之前空明的状态,想要五蕴皆空。但是好像,一切都不受他控制了。
过去的感情和现在的恩怨,泔水一样在他胃里流窜,恶心得他直想吐。
“初阳。”张阅宁用力摁住他的手腕,“怎么了?”
“我想,想去阳台透风。”
*
来到阳台,初阳扶住宇墙剧烈地干呕起来。张阅宁焦急拍着他的背说:“如果难受的话我们就回去。”
“我想抽烟。”
“明来他家里应该有。”
“抽吧。”明来靠在阳台门上,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已经握着一根烟和打火机。
张阅宁回身望着他。
他坦然说:“一根没关系的。”
张阅宁迟疑了一会儿,伸手接了过来。
初阳先漱口,把水吐在洗拖把的水槽里后,他几乎是抢一般拿走张阅宁手中的烟,哆哆嗦嗦地凑过去给张阅宁要火。
张阅宁摁开打火机,火苗的光映红了他的瞳孔。
明来一动不动地注视他们。
初阳青筋凸出而骨关节泛白的手夹住烟,别过身面对着黑沉沉的天空。他狠戾地抽了一口,呼出烟雾的同时吁了口气。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他说。
张阅宁和明来对视一眼,明来侧身让张阅宁先进去。
烟的火星子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初阳看到了一抹小小的像是烟雾一样的月亮挂在天空。他看着月亮,对明来说:“你也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