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洗澡间才发现热水器没开。初阳先打开淋浴试了一下,没有停水,于是他们就立在洗澡间里等待热水器把水煨热。
张阅宁打量完这间宽敞的浴室,靠在墙上注视着初阳问:“等下我们直接去找……”
明来两个字有点烫舌,张阅宁斟酌了一下才继续:“直接去找明叔叔吗?”
“嗯,我已经和他联系过了。”初阳站在他面前,也看着他。
“什么时候?”
“在北京的时候。”初阳的面色没有变化,丝毫不为张阅宁的询问而忐忑慌张。
“你怎么联系的?”
“打电话。”
“你记得他的电话?”
看吧,张阅宁就是很聪明。初阳想,他在自己说出第一个答案的时候就猜测和怀疑了,但是他对自己总是有耐心,要把他的疑问辗转十八个弯通过正常对话的方式提出来。
“没,不记得。”
“那你?”
“把卡补办回来了。”初阳解释,“办葬礼要请很多人,得把以前那个号码找回来。”
“嗯。”张阅宁点了点头,眸光抬上去,看着热水器上的数字,已经升到39度。
“张阅宁。”初阳一下抱住张阅宁的腰,脸埋在他的胸口,“你察觉到了,是吗?”
“你骗我。”
“嗯。”
“没关系的。”
“傻瓜!”初阳越抱越紧,“卡是在……是在,我想一下,是在那天,我买橘子那天补办回来的。”
“然后呢?”张阅宁回抱住他,宽大的手掌包裹住他的后颈,略微粗糙的指腹与后颈相触时那细腻的声音令他安心。
每次与初阳肢体接触和肌肤相贴都会令他安心。这样能让他觉得,初阳仍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种“掌控”并非字面上的意思,而是说,他能够对初阳给予他的感觉运用自如。比如初阳的行为让他感觉到初阳依赖他,那么他就能把这份依赖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化,以让每到初阳想要依赖的时候,他都能放出引初阳主动相贴过来的钩子。
就像这次,他嘴唇绷直,眉目紧凑,似乎不安又痛苦,初阳就过来抱住他了,并向他坦诚,为他安抚。
他在试图掌握让初阳一直爱他的方法。
“我真的怀疑网上说我那个人是周屿,所以我把卡补办回来,用以前的微信加他。我觉得……如果他恨我想报复我,应该就会愿意和我联系。”初阳解释。
张阅宁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那结果怎么样?”
初阳说:“不是他。”
张阅宁放开初阳,眼睛睁大了与之对视,“不是吗?”
“嗯。”初阳点头。
“那会是谁?”
“不知道。”
“也不是周小乙。”张阅宁说。
“算了,不追究了。”初阳重新抱住张阅宁,“我只想快点把爸爸的葬礼办好。”
*
晚上八点,初阳带着张阅宁来到殡仪馆附近的老旧单位楼。
这种单位楼很烂,没有电梯,但每一栋都有六层之高。楼道上袭来垃圾的臭味,斑驳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
楼道里的灯光闪闪烁烁,一只飞蛾与之迎面相撞上去。
两人爬到六楼,喘匀了气再敲601的门。
很快,他们听到了小孩子嬉笑的声音,紧接着是趿拉着拖鞋跑过来的轻快的脚步声,轻盈活跃,不是明叔叔的步子。
初阳忽然拉住张阅宁的手说:“我们走吧。”
“为什么?”张阅宁问。
“我不想见他了今天。”
话一说完,门打开,明来露出半个身子问:“谁?”
看清楚手牵着手站在门口的两个人之后,他微微笑了一下说:“我爸说你们要来,我知道的。”
他们放开手,初阳想要下楼,但被张阅宁拉回来。
“我们来找他帮忙。”张阅宁对明来说。
“嗯。”明来点了点头,把门推开,伸手对他们做出邀请的姿势,“进来吧。”
明来为他们找出两双干净的拖鞋,张阅宁换鞋,初阳却只是站着。
“初阳,”张阅宁站直,拉拉他的胳膊说,“做正事。”
“我知道。”初阳说,“我只是不想见到和我绝交的人。”
张阅宁和明来对视上。
俩人:“……”
这时明齐从厨房里走出来,温和地对他们说:“来了呀?”
他的目光在张阅宁身上定了两秒,嘴角扬起来,吩咐明来道:“给他们倒水。”
明来其实已经走到了饮水机边,只是还未行动,他还是看着张阅宁。
“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做饭。”明齐说完,微颤地走回了厨房。
初阳盯着明齐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俩人坐到沙发上,与坐在角落里和抱着一只玩偶小熊的明来妹妹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