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十三四岁的时候去的。”
“为什么去?”
“被认为有病,需要关起来好好想一想呗。”
“什么病?”
张阅宁忽然停下来,转身面对初阳,目光略略往下瞥,神情变得和缓而温柔,他轻声道:“你觉得,我会得什么病?”
初阳认真思索,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又认真对上张阅宁的目光:“不会是,精神狂躁什么的吧?”
对,初阳知道张阅宁这个人的特性了。就是有一种精神狂躁被强制性按耐下去的不屑和隐忍。
有病,才会对世界一副漠然而懒得搭理的态度。
张阅宁忽然笑起来,身子转回去,声音也恢复慵懒的调子:“我觉得可能也是。”
生命科学院离紫荆园是很远的,所以他们一般要骑自行车过去。但今日周五,大家伙儿难得聚在一起,就说走路过去。决定权当然不在初阳,周小乙这么说,初阳只能点头。
反正此时微风掠影,落日西垂,天地都是缓慢的,走一走也没事。
初阳双手随意揣在裤兜里,单肩的挎包悬在他瘦而薄的肩膀上。
他偏眸看了看张阅宁,忽然觉得愧疚。
大概也是因为愧疚才要把他带上的吧?初阳想,从高中到现在,他都是一个人,但又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只要拿着他的伸缩凳,在哪儿都能坐上很久。当然不是发呆,而是做试卷。书本垫在曲起来的双腿上,再把需要做的卷子置于书面摊开,全神贯注,下笔飞快。累的时候就戴上耳机听歌,小小地放松一会儿。
这种做什么事都心无旁骛、走到哪儿都特立独行、甚或是喜欢一样东西便全心全意的人,会让人觉得宁静而美好。
然而宁静而美好的事物都只适合远远存在,叫人羡慕或是张望,而不是拥有。
第88章 不应如此
托这三个室友的福,初阳的周末必须得拿来练舞了。
听说方晴好学姐周六周日的早上都会再带那些想真正在舞会上跳舞的同学练习,于是周小乙和那两个室友早起过去了。
初阳觉得奇怪,为什么周小乙没喊他?
醒来的时候宿舍里就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这样也好,初阳暗想,要是过去被张阅宁遇到了,那多丢人?就跟自己特意为了应他的约而去学似的。
初阳掀开帘子下床,来到衣柜前,打着哈欠拉开柜门,选了半天才挑中一件白色的T恤。刚把睡衣脱下来,突然响起两道扣门声。初阳一个激灵,着急忙慌地把T恤往脑袋顶套。终于套进去了,他还整理了下衣摆才过去开门。
张阅宁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两个袋子。
初阳扫了一眼,看出来是早餐。
张阅宁突然笑起来。
初阳无语道:“笑什么?”
“你衣服,是不是穿反了?”
初阳:“……”
靠!初阳一把把门关上,“你等会儿。”
门再次被打开时,张阅宁已经收好了表情。
“你来这儿干嘛?”初阳恹恹地说着往回走,一屁股反坐到椅子上,双腿岔开,双手搭着椅背。
张阅宁在初阳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和初阳同样的姿势,朝初阳边递袋子边道:“现在几点?”
初阳一手接张阅宁的袋子一手到桌面上摸手机,拿到眼前一看,十点四十!
他尴尬地把手机放回去,盯着手里的早餐,生煎包和甜豆浆。
“听说生煎包很好吃。”张阅宁说。
“哦。”初阳把袋子也放桌上,站起来说,“我去洗漱,你先吃吧。”
走到阳台门边,他又回过身对张阅宁说:“都快冷了,你得赶紧吃,别等我,我洗漱很慢。”
张阅宁只是看着他,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初阳不知道他会不会失落。
管他呢,初阳一把把玻璃阳台门带上。不知道为什么,被张阅宁这么看着他很不自在,张阅宁给他买早餐了他也不自在。所以他得尽可能地远离这个人。虽然透过玻璃门,张阅宁似乎也还是能看到他。于是他整个刷牙过程都背对着宿舍内屋。
等他磨磨蹭蹭刷了三分钟转过身时,张阅宁不见了。
终于洗漱完,他回到桌前。想了一会儿,他还是捧起那两个还略有些温度的生煎包,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
周日傍晚六点半,初阳和室友们开始洗漱准备。
换上衣服后,外面忽然开始窸窸窣窣地打雨星子,砸在阳台外的栏杆上,砸得初阳心里也噼里啪啦地响。
他对着镜子理了理刘海,觉得今晚的自己很陌生。他从没把刘海掀起来过,因为左额上有一条细小的疤痕。十二岁那年他和明来打架碰到了一个花架子,被花架子上的铁丝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