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是明齐把他们父子俩送到了训练营,让他们接受心理辅导。
训练营的校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性,把他们父子叫到办公室,让他们面对面地坐着,然后她开始问初阳问题。
觉得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爸爸是魔鬼。
那妈妈呢?
妈妈是狐狸。
为什么觉得爸爸是魔鬼呢?
因为他打我。
他会打妈妈吗?
不会。
那他是不是天天打你呀?
没有。
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咔”一声,开了。
一个和初阳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儿出现在门口,穿军绿色的训练服,寸头,脸蛋冷而俊。脖子上挂着个相机,手里提着三脚架。
校长眼睛瞥了瞥角落放饮水机的位置,男孩儿便走到那边去,慢慢地给相机安快装板。
“快点,张阅宁!”校长用和刚才截然相反的、冰冷的语气对那男孩儿说。
张阅宁像没听到校长话似的,还是慢吞吞的。终于把快装板安好,他又漫不经心地把三脚架的支脚打开。
碍于客人的关系,校长始终沉住气,没再说一句张阅宁什么。
听到相机录制提示的“叮”一声,初阳才抬头看向张阅宁。
恰巧,张阅宁的目光也扫过去。
每次接待客人都是张阅宁来放置相机,他见多了各种各样亲子关系破裂的家庭,也看惯了这种关系里孩子那双因受伤而恐惧的眼睛。
所以,他只是漠然地录下这一切,漠然地看完,再将观看心得写出来,上交给他的父亲。
这是他待在训练营的第378天,他看了无数个这样的视频,写了几百份这样的观看心得,但仍然没有治好他爸所认为的心理疾病。
他有病,宋初阳也有病。
他们在这样的地方相遇了。
宋初阳胆怯的目光对上他漠然的目光。
初阳只记得后来他和他爸的关系的确因为校长的辅导而有所缓和,但是不能立刻就让他们单独待在一起,于是初阳便在训练营里住下来。
他在营里迎来自己的十四岁,全团的人和所有教官陪他一起过生日,然后他便被人哄拥上去跳舞。
难道……当时张阅宁也在营里吗?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张阅宁,出声时发现自己的双唇竟然在轻轻发抖:“你很早就认识我了?”
张阅宁低声道:“嗯。”
“什么时候?”
“你去营里的第一天。”
初阳疑惑:“是吗?”
张阅宁道:“那天你跑到了宿舍楼那边的一棵树上,挂在那儿。”
挂?
去营里的第一天不就是直接去的办公室吗?后面发生了什么?他有出去吗?他有乱跑吗?他怎么可能会爬到树上去?这么怂?不可能。但也许是他已经不记得了。毕竟那是一段不好的回忆,他不想记得。
“想起来了吗?”
“没有。”
“哦,”张阅宁轻笑,“那也没关系。”
终于,周小乙他们闹够了,朝初阳喊道:“紫荆园走咯,去吃大火锅!”
初阳愉快回应:“好啊!”
“诶,你那个朋友要不要一起呀?”周小乙边跑边回头。
没待张阅宁出声,初阳便说:“走吧。”
张阅宁微愣。
初阳高声回应周小乙:“他和我们一起!”
“快点!”徐枫喊。
于是俩人一起往理学院正门那边的阶梯走,走出下沉广场,来到至善路。
周小乙他们走在前面,顾召和徐枫俩人军师联盟,一起筹谋如何攻略大校花。
而两个老同学慢吞吞走在后面,安静不语。
地面积了浅浅一层落叶,踩在上面能听到叶子裂开的声音,很像踩烂一只昆虫。清脆,但又沉重。
初阳还在回忆营里的事情,当时他很自闭,从没主动认识过营里的同学。所以他根本就不记得有张阅宁这么一号人物,而且他只呆了半个月就走了。他爸还是心疼他的,舍不得他在那儿吃苦。其实他觉得也没有多苦,和军训一样的,天还没亮就早起跑步,然后晚上又必须按时上床,凌晨时会突然被叫起来拉练。如果只是呆半个月当然就没多苦,那张阅宁呆了多久?
他朝旁边的张阅宁迅速瞥了一眼,问道:“你说在营里的时候就认识我了,那你为啥要去那儿?”
张阅宁目视前方,淡淡道:“那家训练营是我爸开的。”
???
“只是挂了他名,其实是另外的人在管。”
“哦。”
初阳也不知道他说的另外的人是谁,大概就是那位女校长吧。
“那你经常在那儿?”初阳又试探地问。
“没有。”张阅宁两手举起来反搭在后脑勺,扬起下巴,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吊儿郎当又慵懒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