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机械又重复的忙碌,具体忙些什么他也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和陈笠每天都像两陀螺顶着他那颗转得快要变成浆糊的脑袋飞奔狂跑,跑得他都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天上是日还是月。
行程表上的一个又一个的时间对他而言仅仅只是工作的标签,他所有的时间都只能依靠各个他根本也没有休息可言的各种节假日以及寿辰来划分。
从元旦到一个多月后的春节,再到元宵节,接着从二月到五月,他家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生日一人占一个月,期间再加一个清明节,时间就这么一溜烟地跑进六月了。
六一儿童节这一天,林洋终于喘了一口气。
他睡了一个超长的懒觉,然后洗漱吃下午饭,再把自己打扮一番,在傍晚五点的时候出门——去应他大爷那总也应不完的酬。
其实这半年时间里他本可以不用这么忙的,全都拜他家老头所赐,接下了北冥集团那几个甩手掌柜似的合同。
项目不可能一直等着他去耗,最后没法子了,他只能埂着头皮干。
林氏,北冥集团,外加一个HL风投,把他一个人掰成三份使,没猝死都算他走运。
前方是一个120秒的超长红绿灯,林洋把着方向盘,边等边把后视镜朝自己掰过来。
今年年初的时候,他把头发染回了原本的金棕色,到现在一直都没再染过。
他全家就他一个长这种颜色的头发,是从他奶奶那早亡的歪果仁老爸那遗传来的基因。
林洋小时候总觉得他爷爷老是隔三岔五就揍他的原因,有一部分是他这一头与他家里一水的黑毛格格不入的金毛惹的。
以至于他在B国上房揭瓦的那段纨绔日子里,执着于用各种颜色掩盖这头金毛,当然,每次染他都得挨一顿揍。
后来老头麻木了,林洋自己也不爱皮了,一直就在白毛和金毛之间换着来。
林洋对着镜子扒拉了几下,又摸了摸脸。怪沧桑的。
糙蛋的几把日子。林洋在心里骂了一声,把后视镜拍回去。
林洋今天没带陈笠,只让结束后来接他就行。原因有二,一是陈笠那个睡觉精需要补觉,二是这场应酬与其说是应酬,不如说是相互猜忌的一场聚会。
小道消息传出来上边在下半年将会在医疗方面做出改革,这样一来,桌上的蛋糕不管是样式还是材质都必然会发生变化,商业版图触及这一块的几个大腕心里自然也就都有了各自的小九九。
林洋不贪,他只做老大。今晚出席,也只是想去看看谁有意见。
到地后,林洋把车扔给门童,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往预定的包厢走。
电梯上行,下电梯,直走再拐弯,林洋插着兜走得悠闲。一直到他走到距离包厢还有大概七八米距离的时候,走廊左侧的包厢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
他本能循声望一眼,可这一望,他迈出去的脚步就僵在了半空,身上的那份悠闲也陡然凝固。
——时隔半年未见的人一身黑色西装从门里衣冠楚楚地走了出来。
相比于离开时的病弱,现在的身量看上去已经恢复到了当初的健硕。前刺的头发蓄长了一些,微微分着垂在额前。
这个发型把他眉宇间的犀利削弱了一些,身上那股傲气和野性也被掩藏了些许。配上那身成熟稳重的西装,让人很难把他和半年前的那个疯疯癫癫的人联系在一起。
林洋收在兜里的手攥了攥,不留痕迹地把脚踩实,偏回头,把视线放在前边服务生的后脑勺上。
他完全没想到会这么猝不及防地就在这里再次见到北冥,以至于他的身子和脑子似乎产生了某种矛盾,陷入了某种莫名的细微的无措里。
北冥显然也看到林洋了,他朝林洋递过来视线。
但很奇怪,他的视线并没有在林洋身上过多停留,仅仅只是一眼,就……迈步离开了。
仿佛只是出门看路时余光扫到这么一个人影,而后完全无意地看了这么一眼,好似从来也不曾相识。
这是林洋完全没想到的走向。
“林少?”
前方引路的服务员见林洋停下来,以为他有什么需求,就停下来回过头问。
林洋捻了捻垂在身侧的手,垂眸看着地毯上的花纹,从鼻尖轻呵出一道细微的气。至于什么意味就不知道了,或许连他自己也形容不好。
不过不耽误他理智聪明的脑瓜对眼下的剧情走向做出总结:最好不过如此。
林洋这么想着走向自己的包厢。
再之后,这个包厢席间的气氛怎么也起不来,若有似无地沉重着。但也没人对林洋要做老大这事儿有意见,所以这份沉重来得有些奇怪,不知道原由何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