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勒停了马车,熙哥儿不解,“主夫?”
棠哥儿的手死死抓着帘子,半晌,他似是下了什么决心般,“熙哥儿,你去问问什么情况?不要惊动旁人,更别让夫君知道。”
夫君如此费尽心思瞒着他,定是有原因的。
熙哥儿怔了下,神色一正,“这就去。”
他掀开帘子跳下马车,踩着厚重的积雪往煤炭走去。
直到熙哥儿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棠哥儿还坐在马车里,依旧保持着掀开帘子往外看的动作。
他直勾勾的盯着煤矿的方向,一动未动。
不知过了多久,棠哥儿觉得自己的身体已没有任何知觉时,熙哥儿踏着雪一步步走来了。
“主夫……”熙哥儿紧抿着唇,强忍着不哭,眼泪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矿塌了,老爷被压在里面了。”
主夫好不容易才找到老爷他们啊,现在老爷出事了,主夫该多难受啊。
主夫这么好的人,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主夫?
棠哥儿眼前一黑,他紧抓着帘子的手无意识的松开,摔坐在马车上,耳边一阵轰鸣。
熙哥儿忙上前扶住棠哥儿,“主夫!你别吓我!”
棠哥儿看向熙哥儿,眼神空洞。
“找、找到人了吗?”
熙哥儿紧咬下唇摇头,他生怕自己哭出声。
棠哥儿失神的看向煤矿的方向,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抬手握住熙哥儿的手臂,“走。”
熙哥儿以为棠哥儿要去煤矿,没成想棠哥儿擦掉眼角的泪花,哑声说:“我们回去。”
熙哥儿惊讶的看向棠哥儿,棠哥儿钻回马车内,交代说:“今日之事,不许让夫君知道。”
夫君不敢让他知道,定是怕他接受不了。
若是夫君知道他知道了,定要忧心于他。
既如此,他还不如装作什么不知道,让夫君放心,也能让夫君可以全心全意的救爹爹。
夫君已经够累了,他不能再给夫君添麻烦。
熙哥儿意识到棠哥儿的打算,眼眶一酸,哽咽道,“嗯。”
隔日,膳厅。
熊贝苗抱着小竹子,问:“昨日隽尹没回来?”
棠哥儿微微一笑,“嗯,县衙事忙,昨日他便宿在县衙了。”
熊贝苗并没有起疑,只道:“那你等会拿些甜点去看看他。”
他叹气,“不管多忙,饭总是要吃的。”
听说上次棠哥儿和承隽尹吵架,就是因为承隽尹没有吃饭。
棠哥儿垂首,将饭扒进嘴里,咽下喉咙里的哽咽,“嗯。”
侧脸一热,棠哥儿抬眸,是小竹子的手。
小竹子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不知是不是看出他不开心,小竹子的手一直在他的脸上摸来摸去,似乎是在安慰他。
棠哥儿鼻尖一酸,忙放下筷子,扔下一句吃饱了便急匆匆的往外走。
熊贝苗在他身后喊道,“记得去看看隽尹。”
棠哥儿没应。
他不敢待在府里,怕让人看出端倪,便魂不守舍的往煤店走。
煤店里,正有外地商人来买煤炭。
棠哥儿强撑起精神,跟商人谈好条件,接下这次买卖。
商人离开前,忽而夸道,“你们这蝉铁县瞧着越来越好了,我记得我前几年来这时,整个蝉铁县都死气沉沉的,像是弥漫着一股死气。”
棠哥儿一怔,嘴角扯出一抹笑,“嗯。”
笼罩着蝉铁县的死气已被夫君驱散了。
煤矿。
承隽尹的指甲已经劈裂,双手满是凝固的血,他却像是失去知觉般一铲接一铲的挖。
狗困看不下去,劝道,“大人,您歇会吧,您已经不眠不休挖了六个时辰了。”
承隽尹动作一顿,只问:“棠哥儿有过来吗?”
狗困摇头,“您今晚若是不回去,他定会起疑。”
承隽尹颔首,“所以天黑之前要把人救出来。”
狗困急了,“那如果……”人死了呢?
“没有如果!”承隽尹语气坚定,布满红血丝的眼底冷意瘆人,“岳父不会死的。”
狗困不敢再说了。
天逐渐黑沉,一片雪花落在承隽尹手臂上化开,承隽尹才知下雪了。
雪越下越大,风呼呼的吹,狗困想给承隽尹撑伞,却被承隽尹推开,“帮忙挖,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他今天必须赶回去。
狗困看着承隽尹难看的脸色,都快急哭了。
他怕老爷没找到,大人先撑不下去倒了。
突然,有工人吼道,“有声音!这里有声音!”
承隽尹瞳孔一缩,踉跄的跑过去。
工人激动的指着脚下,“就这里,有声音。”
承隽尹不顾形象的趴下,将耳朵贴在冰凉的地面,果不其然听到了景一的呼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