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幸不言。
蒋为舟起身,一个心念神动,直接坠入了堕凡井。此时天界震荡,乌云笼罩。众仙齐齐聚在堕凡井周围向里张望。
“真跳了?”
“真乃从未有过之事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柳幸一念神动,也出现在了堕凡井边。众仙见他面色愠怒,皆噤声不敢言。
这时有个老仙君上前道:“此女眷恋人间,主动跳下堕凡井,想来或许与她修仙之途过于顺遂有关。因没吃过什么苦,故而贪图人间乐趣,享受鸿燕之福。殊不知鸿燕虽大,却也一瞬而过啊。”
其他众仙闻此,纷纷点头:“有理。甚有理。”
柳幸转而看向那位老仙君,眼神微凝:“那依你之见.....”
“依老道之见,不如叫她遍尝人间生离死别、天灾人祸。刻骨铭心之后,自然也就能放下了。”
众仙依旧赞同:“甚有理。”
柳幸点头。
命格星君出列道:“既如此,那我便来安排她的命运。”
众人见他掏出笔本。
过后一行字化作星光凝在了命格薄里。
“一世饥荒,一世战乱,一世为娼,一世青灯古佛旁。”
“如何?”命格仙君抬头。
众人皆点头赞道:“甚妙。甚妥。”
第一章
巴中。是岁,大旱。
“哎,啷个办哦
四川方言,表示怎么办
。”蒋老汉坐在田埂上,抬头看着烈日当空,眼里是蓄积的浊泪。
天上干净的很,地上也干净的很。
土地龟裂,一根绿苗都没抽出来。放眼望去,竟能一眼看到十里之外。
“啷个办呐?”蒋老汉低下头,用满是裂纹的掌根擦了擦黢黑的脸上流下的一滴泪。
远处看,一个干瘪的小老头缩成了一团。
“别哭了,爹。”蒋为舟端着碗水过来送给蒋老汉。蒋老汉把她一顿啐:“要死了?水是那么容易得的?不给你妹儿送去!”
“妹妹喝过一口了。她说叫爹爹也喝。”蒋为舟心疼地递上水。
听了蒋为舟的话,蒋老汉才熄了火。结果破口的碗刚要递到嘴边,却看见了大女儿嘴上满是白白的、翘起的皮。龟裂得像他眼前这块土地似的。
“你喝吧。你帮你娘做事也辛苦了。”
蒋为舟闻言垂下了眼眸:“我不辛苦。”她和娘织了半个月的布,步行了三十里地,却换不到一捧的米。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儿从去年9月就一滴雨没下过,当地请人做了法,又说“笑狗天不晴
民间在大旱时的习俗,求雨时以绳系狗头,拴在桌上,由两人或4人抬定;或用竹、纸扎糊一个亭子,给狗戴帽穿衣,放入亭中。通常都是抬狗游街,犬吠声声,观者无不大笑。然则是 否下雨不得而知。后来逐渐演变为虐杀狗,希冀老天看了都不忍落泪
”,打死了三四条狗,就是一滴雨都不见。反倒那狗被人们吃的只剩了骨头。
家里的存粮到今年5月实在是一粒都找不出来了。树上的绿叶子都被人摘光了。他们就开始扒树皮,吃泥巴
这里的泥巴指观音土,又称“高岭土” 。观音土不利于人体吸收,吃多了常会有腹胀感,虽然能暂时缓解饥饿感,但它遇水后会膨胀硬化,不少饥民由于过量食用后饮水,造成腹胀无法排便而活活胀死。
。但是现在也熬不下去了,小妹的肚子因为腹胀拱得像小山一样高。他爹跑了几十里去给有钱人家做工换粮,别人都不要。“你们没米,我们就有了吗?”
一家人到了晚上,只能坐在墙角等死。
“我看好多人都走了。咱们要不也走吧?”蒋母抱着拉不出大便憋得直哭的小女儿心疼道:“去了外地,或许有口吃的呢?总好过在这儿等死。”
蒋老汉沉默了许久,终于点点头道:“走吧。”
天上的启明星还亮着,一家人关上了家门。手上几乎没什么可带之物。月色下,齐齐地回头看了一眼,就走了。路上安静地很,一声虫叫都听不到。
像蒋老汉一家,因为实在没东西吃而迁徙的人很多。
县老爷一家早把粮仓吃空了,不知去了哪。没有官府管他们,他们就只能算是流民,也不知哪里有吃的,只能跟着人走,前面还有人,那就表示还没饿死,兴许就还有一口东西吃。
天微微亮,蒋为舟看到沿途能吃的树都被扒了皮。
走到前面,蒋老汉摸了半天树,扯下了一点点皮,放在嘴里嚼吧嚼吧,嚼软了就喂给妹儿吃,自己也算吃了口。
“吃吧。多吃一顿好上路,知道吗?”蒋老汉看着才7岁大的小丫头,身子那么小,肚子却大大的,面黄肌瘦,此刻拼命又高兴地把树皮放在嘴里嚼啊嚼,心里一阵难受地紧,落下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