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跑,我也跟着他们跑,”灰衣服说,“他们早料到有今天这一出,备好了另一个临时窝点。”
殷燃握着手机,当即问:“你还记得在哪吗?”
“怎么会不记得——在附近荒废小区的地下室里。我听到他们商量着换地方,要去鲁南最繁华的写字楼开什么电商公司。为了让我封口,他们把吞的钱都还给了我。”他攥着拳头,声音咬牙切齿。
殷燃了然点头,说出自己的疑惑:“那电话号码是怎么回事?”
“我被赶出来之前,打了殷寸雄一顿,当时我想抢他的手机。”灰衣服说。
但打斗过程中,未能如愿,只让他捡到张手机卡。
“有总比没有强。那之后我总接到骚扰电话,什么工资有问题,什么付房租,我都没理。”他接着说。
这样下来,逻辑通顺了。便利店店长说过的“殷寸雄在蓟川”,其实只是殷寸雄的“手机卡”在蓟川。
“对了,那群头目中是不是有个姓杜的女人?”
灰衣服本要说起别的,被打断思路后,他回忆好半天才继续说:“是有这么个人。她是殷寸雄的老婆,那些被洗脑成功的人都叫她师娘。”
很好,重婚罪的话离婚更简单。
殷燃示意他继续说。
灰衣服瘪瘪嘴,使得他那眼眶更加深陷,他的语气遍布愧意:“后来我想着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就来蓟川了,没想到还是让人找到了。”
灰衣服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后来一是为了躲警察——我怕他们把殷寸雄给我的几万封口费要走,二是我打算带着孩子重新开始,就来了蓟川这边。”
棉花糖快被小男孩吃掉一半,他眨眨眼,贪心地望向殷燃另一只手里的。
“但是在这边,我过得也不好。大半年来,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我诅咒那些人,也诅咒我自己,因为我没有勇气去警察局坦白自首。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痛苦,我却不敢挺身而出……”
灰衣服的面目怨恨,接着把来到蓟川的遭遇细细讲出。
这时,他不再深思熟虑反复考虑,只想把沉积心底数月的忧闷苦楚倒出来。
做完这一切,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如自由海浪般卷上心头。
但他又隐隐担忧起来。
殷燃在他沉吟的间隙按下录音终止键,随即将之发给了徐宁。
气氛安静好半晌。天色悄然暗下来,像黑黢黢的墨水打翻洒满长桌。
有风呼啸而过,黄叶被卷积起,一下吹得老高,没一会儿,又落回原地,留下阵“簌簌”的叹息。
“你……你会把这些告诉警察吗?”灰衣服声音高了一度,紧张地攥着双手,“我还有个孩子,我不想坐牢,求求你了。”
说到孩子时,他肩膀抖动,神情脆弱起来。
“知情不报与之同罪。”殷燃思忖几秒,淡淡道。
灰衣服男人嘴唇哆嗦。
“现在坦白还来得及,”殷燃起身,随着这一线索的浮出水面,她的语气也放松不少,望入灰衣服迷茫惊慌的瞳孔中,她最后只轻轻说了句,“谢谢你。”
……
门前。殷燃伸手要按铃,门却料事如神地自动开了。
窗间的橙红持久弥散不去,阮符从门后探出头来,浑身也沾上层霞光。
手从门上,落到了阮符侧脸。
殷燃轻轻摩挲几下,阮符便伸手环住她的腰。
“怎么现在才回来呀?”某人语气近乎哀怨。
殷燃前所未有地感到轻松,对她解释说:“临时办了点事。”
“办什么事这么久,我快饿死了……”
自从在一起,阮符再不克制她的粘人属性,每每像挂在殷燃身上似的。
殷燃无奈地弯起眼睛,而后趁其不注意,从身后拿出支粉粉的棉花糖:“知道了,马上做饭。在开饭前,可以先吃这个垫垫。”
阮符松开手,目光炯炯:“棉花糖?你在哪买的?”
“好多年没见过了,”她伸手接过,握着竹签左右转了圈,甜丝丝的诱人香气便在空中散开,“我上次吃也还是在上次。”
“小学门口。”殷燃说着,把手腕上的玉米和番茄放到厨房。水龙头下冲干净手,她拿出冰箱的排骨段。
“怪不得我在大学城里从来没见到过,原来小孩子们才是目标市场。”阮符不由得感叹说。
在甜度四溢的空气中,殷燃一边处理排骨,一边把方才的事告诉阮符。
最后,殷燃一边把排骨放进锅中,一边总结:“综上,我们恐怕待不了太久了。”
“没事啦,你更重要。”阮符专心吃着棉花糖,表示理解:“正好我加快速度办房子,结束我们就走。”
一锅玉米番茄排骨汤出锅时,徐宁的电话打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