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耳边一声巨响。
他和学生们拥到窗前,见证了那人的坠亡——
血,满地的血。
死去那人瞪着眼睛,衣衫开裂不整。他的残躯干飞到各处,有污血源源不断从中流淌而出。
那股浓重恶臭的血腥味在鼻端阴魂不散,激起殷寸雄一阵干呕,冷汗直冒。
“不是这儿?”徐宁又问一次。
殷寸雄嘴唇抖动着,喉咙哽住,说不出话。
人是他逼死的。
人是他逼死的。
他是罪魁祸首……
那个百转千回的梦又出现在眼前——
无数人的血在他的脚下缓缓流淌,渗入每一寸遍及的泥土里。而那泥土中早已埋好一粒荆棘的种子,只待接受供养,茁壮成长。
等到时机成熟,荆棘会伸出利刺,把他的全身撕得血肉模糊。
咳嗽和干呕一齐袭来,殷寸雄快步挪动到窗前。然而根本吐不出什么,只剩惊天的咳嗽来回折磨着他。
耳边模糊传来警员焦急的声音——
“殷寸雄,你怎么了?”
然后,他看到了血。
和那人死时如出一辙的血……
殷寸雄小声抽噎着,崩溃地跪坐到地上。
-
几个小时后,徐宁一行人才从楼里出来。
殷寸雄状态欠佳,指认到一半差点要叫救护车,由此才多耗费了些时间。事后,她对殷燃解释说道。
“杜艳也得指认,”她记起殷燃和祝琴此行是为了和殷寸雄办离婚手续,“你们再等会儿吧,别着急。”
话音刚落,杜艳从另一辆车上下来。
杜艳的肚子比上次见时又大了一圈,都显得笨重而费力。
殷寸雄站在警车边,猝不及防与她打了个照面。
他脸上残存着泪痕,望见杜艳大着的肚子时,先是惊愕无言,最后逐渐演变成怨恨。
他喘着粗气,瞪向大着肚子的杜艳:“那是谁的孩子?”
杜艳实话实说:“不是你的。”
“……”
不是他的……
殷寸雄额头青筋暴起,胸腔剧烈起伏间,他要伸出手,却忽略了牢牢卡在腕处的手铐。
“你敢背叛我——”他像头丑恶的动物,发出痛苦嘶吼。
杜艳的视线落到别处,语带讥讽:“白纸黑字结的婚都能背叛,何况你这口头的‘婚姻’。谈什么背叛,这算不上。”
殷寸雄气得发抖,消化完她的话,良久才反应过来。
“我就知道,报应啊——”
接着,他又想起什么,浑身哆嗦起来:“是你把我供了出来吧,是你吧……”
杜艳冷笑:“不是我也会有别人,你别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殷寸雄垂下头,身子好似脱力。
自作聪明。
原来他一直在自作聪明。
他自作聪明,毁掉了自己一生。
“小刘,把人带回车上吧,直接去民政局,”徐宁出声打断他们对话,冲杜艳挥挥手,“抓紧时间指认,别耽误时间——”
…
离婚登记处嘈杂烦乱,前面几对夫妻的离婚原因无非是小三孩子财产赡养之类的问题。
排到沉默安静的祝琴和殷寸雄,工作人员些许惊讶。后一秒,她瞥见殷寸雄身边的警察后,默默咽下“不再考虑一下吗”。
手续办理很顺利。
“砰——”随着钢印落下,持续近几十年的婚姻关系化为齑粉。
祝琴随手把结婚证撕碎丢入垃圾桶,手扶着轮椅离开登记室。
【宣判供词很多人来徐宁 何颖曾天裕还有之前那个女朋友去世的女孩子 】
几个月后的好日子,轰动全国的殷寸雄传销案开庭二审。
这起案子性质恶劣,影响极大。它披着新型诈骗手段——“成功捷径”的外衣,把十几年前“消失”的“传销”重新带回大众面前,颠覆了太多人的观念。
法庭内座无虚席,不乏各界记者和社会媒体,也有前来见证学习的学生和教授。
当然也有一些熟悉的面孔——
姚宋、季柔、失去女朋友的谢秋、自首后戴罪立功的李航,甚至还有曾天裕。
“判决被告人殷寸雄犯非法集资罪、非法拘禁罪、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缓期两年执行……”
二审维持原判,这是最好的结果。
伴随法官声音的落下,殷燃的情绪也得以放松。她叹口气,不自觉握紧阮符的手。
后者察觉到她的情绪,轻捏捏彼此相触的手指以作安慰。
“结束了。”阮符小声说。
是啊,结束了。
一切尘埃落定。
这时,身旁的祝琴大笑起来,引得众人侧目。
“判得好,判得公平、公正!”她拍手叫好。
“好啊,报应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