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映仍旧是神情怔怔,但他知道堂弟上个月去了外地,说是去探亲。他又想起来那个月他从府衙里回来,见到堂兄与一位公子在路边吃酒,那公子看自己的眼神颇是奇怪,像是黏连在自己身上一般。
“姑姑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今日突然和你说这个,恐是心里不信。但你回到家中,细瞧瞧是不是多出了许多东西?通判家的公子昨日遣人送了东西过去,我是亲眼瞧见的。”姑姑又道。
薛映的神情茫然,嘴唇微微发白:“他们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姑姑叹了口气:“你这傻孩子,你可知道你父母离开的时候,给你留下的银钱足够你过几辈子了。可这些年,他们一家子住着你父母留给你的房子,用着你父母当年的遗留开着药材铺子,只在你面前省俭度日,将攒下的银子全花到了自己的一双孩子身上,哪有半分厚待你?”
“这样么?”薛映倒是从来不知道这些往事。他父母离去之时,他尚且没有印象,待到记了事情,知道自己住在叔叔婶婶家中,还有一个堂兄和一个堂弟,几张嘴都要吃饭,一家子生活艰难,故而这些年,他从不舍得多费一点东西。
“乡里乡亲的原都是一脉传下来的,很多事情就算不平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不好闹得太僵。可这件事若是我不告诉你,下半辈子良心难安。”姑姑叹了口气,又嘱咐他道,“你回去,好生留心瞧瞧,想一想该如何为自己打算。”
“好,多谢姑姑。”薛映听了姑姑的话,再没有庆祝的心思,尽量平复住呼吸,回到了家中,此时叔叔堂兄都已回来,见到他极是热络,看不出半点异常之处。
薛映只好打点起精神,应付完一顿庆贺宴席,如同往常一般歇下,待到各房中都熄了灯,没了声响,他按捺住心思,等了好一会儿方才起身,悄悄来到家中放杂物的房间。
好在今晚有月亮,栖县偏南,夜间并不寒冷,故而一年四季都是开着窗户的,月色可以直直映入屋中。
借着月光,薛映慢慢瞧清楚了屋中果然多了几个箱子,并不是家中常用的普通木箱,而是选了不错的木料,涂了一层清漆上面刻了和合二仙的花纹,打造得很是精细。他吸了口气,轻轻掀开箱笼,看着里面的东西,竟是一套红色的衣饰。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来看,这服色像是男装婚服,再往下面看,该是里衣。他拎起来细瞧,发现既不是普通人穿的麻布,也不是稍好些的棉布,而是纱做成的,轻薄透光偏又将连接处做成镂空样式,不像是正经衣服。
薛映放好婚服,又看其它箱子,其中有一张契纸,上面竟是一张收了银钱的字纸,落款之处是叔叔婶婶画押。他吸了口气,又拿起其它东西看,又发现一本册子,扉页上没有书名。他将其翻开,发现书册里没有文字尽是图画,且每一副画上至少两个人,均是未着寸缕的贴合在一起。薛映看了几页,发觉上面所绘人物全是男子。
薛映心神俱震,微微抖着手,将东西收了起来,正要悄悄退出去,忽得听到院中有响动,他忙躲了回去。
“是谁在那里?”叔叔的声音传来。
第2章
薛映躲在米缸的后面,蜷缩着身体屏住呼吸,生怕被外面的叔叔发现。他听到叔叔似乎朝这边走了几步,又退了回去,朝婶婶道:“你听错了,这里哪有人?”
婶婶略感迷惑,她刚才听到这个房间里有响动,可丈夫既然没发现,许是自己多心。“我不是担心有贼进来么。通判家的公子送了那么多好东西,万一被人悄悄拿去就不好了。”
“我早说过你该把那些东西变卖出去,藏起来更方便,现在只能放在自己床底下,整天都惦记着被偷。”叔叔摇头道。
“我不是想等着薛映走了再变卖么,省着被他发现端倪。”婶婶感叹道,“没想到他那一张小脸,竟是换来这么多好东西。”
“他像我那大嫂,可惜她跟了我大哥这样的短命鬼。”叔叔的声音渐远,该是回到了房间。
薛映听着叔叔和婶婶的对话,全然印证了姑姑的话,心更是凉了下来。他知道大堂兄的妻子是里长的女儿,若是想让堂弟顶替自己的身份极是简单,更何况还搭上了通判家的关系,直接越过了县衙。
现今堂弟早已出发,自己知道此事太晚,已经无法阻拦。就算他跟着进京,亦没有乡里为他证明身份,这条路算是绝了。
可要迁往其它地方同样困难,附近几个县的百姓生活方式相对封闭,不同族的人都甚少通婚,外人潜入进去必定会被发现。可要是逃亡山林里,毒虫毒蛇也就罢了,甚至还有狼和老虎等猛兽,他只是一个人,又不是那等老练的猎户,更是抵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