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舍得离开你的,我不会有事的,你说呢?”
“你不会有事的,绝不会。”听到这样的疑问,温承自然明白不该再迟疑。他在佛前点过明灯,也在神庙前发过誓愿。他不知道天地间是否有神佛,若是有的话,他希望他们看到他的诚心,他手上有杀孽,他希望这些不会影响到薛映。他祈愿无论是从前还是以后,他做过的善事,都会成为薛映一个人福报。
将心里想的事情掰开了揉碎了讲了一通,薛映终于心安。他从前依赖温承,看到的都是温承的强势和决断,没有想过他的内心也会有犹豫和不够坚定的时候。他这几日也想过,如果他们两个年纪相仿,温承大约也不会在心里背负这样重的负担。
但他又想起那天温承说,他和孩子不一样,而这个不一样,不止是辈分,也是他作为妻子是和温承是等同的。所以有些事情他只要问,温承还是会告诉他的。
“这么多天,你是不是都没有睡好过。”类似的问题,薛映之前问过温承,可那时候的温承总是说睡得很好,也拒绝两人分开睡的提议。
这一次的温承不再否认:“可我想抱着你。”也是担心到睡不着的时候,真实的触感和拥抱才会让他更加安心。
“我也离不开你。”薛映蹭着温承,声音愈发甜软。
过了两日,温承来到了温敛的寿宴之上。这是他和薛映深谈之后,又商量了一次的结果。
这是温敛二十四岁的生日,生日一过,便会前往封地。可这几年他请命在京郊皇陵附近守孝,故而没有离开。而这一次,兴和帝为他大办寿宴,又为他在封地附近赐田,人人都明白,这是兴和帝让他离开京城的意思。
温承和邓如铭都认为温敛离开这里是好事情,七年前的那场变乱中,是温敛护住了年幼的兴和帝。他是这个家族中性情和顺的老好人,看到将要发生的事情,八成会难过。
寿宴中途,兴和帝倒是亲自来了,还与温承说了几句话。几句话说得委婉,温承倒是明白其中意思。
兴和帝希望他能离开京城,去往封地,但他不敢明说,只好用这种方式来催促。自始至终,温承心里都清楚,让温敛出京是小皇帝在敲打自己。不过他们都心知肚明,一旦兴和帝以为自己控制了定北军,那便会放开手脚。
但温承眼下对此事没有所谓,只等着寿宴结束便回到家中,因为薛映说会在家中等着他。
二月过得很快也很慢,他们在外面看树木生长枝头新绿,早春的花儿在愈发和暖的风中绽放,一直望到了春深的三月。
在三月的一个清晨,温承听到外面鸟鸣声阵阵,他看着薛映醒来的时候比平常要早,正要看他是否还要继续睡,却听到薛映同他讲了一件事情。“我们可能不需要再半夜不睡觉了。”
“为什么?”温承有点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薛映的眉毛在一瞬间皱了起来。
薛映被痛得吸了一口冷气:“小孩子着急见到我们了。”
第50章
大夫产婆奶娘都是住在王府里的,没一会儿全都到了寝殿,将一应用具摆了出来。
薛映仰面躺在床上,他已经很久不用这个姿势来躺着,因为仰卧的时候腹中的孩子会压的他腹中难受。可现在却由不得他来选择,疼痛让意识模糊,而又会再次清醒,他感受到皮肉在撕扯,又感觉这种撕裂蔓延在魂魄上。他睁开眼睛,想要看一下附近的人,眼神却没有焦点,温承按住他的手,说道:“我在这里。”
从早上起到现在,温承一直守在薛映旁边,没人敢让他出去,他便握着薛映的手,却发现那只手没有半点力气。新生伴随着可怖的场景,曾在他的梦里出现过。温承反复地同薛映说着话:“小映,再坚持一会儿。”
薛映只是吸气,他已经说不出话来,持续的痛让他的意识变得抽离,他不知道这样的痛会持续多久。在漫长的等待之后,他们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啼哭声。啼哭声连续不断,一声比一声明显。
怕吵嚷到睡着的人,只做了简单的整理,众人便抱着孩子退了出去,房中一下子变得寂静。温承检查过伤口的状况,不再像之前那样流血,因着窗户紧闭,淡淡血腥味道在室内飘散。温承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在日渐和暖的春天,无端觉得室内冰凉。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床边的一侧,直到月上中天,薛映终于一觉醒来。
提前预备的伤药有镇痛的效果,可随着伤口开始恢复,痛感变得绵长起来,会比刚受伤的时候更加明显。薛映这次是痛醒的,好在他还算能忍耐,并没有痛呼出声,只是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