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打的图片,她被侮辱的录音,她的伤情鉴定,醉酒被打,输钱被打,不高兴了还被打。
男方的传染病检查,男方的银行卡汇款,男方和亲密者公共场合共同出入酒店的照片,男方亲口承认的出轨事实,以及一个私生子,有和男方匹配的DNA。
这厚厚一沓白纸草纸甚至买菜用的便签下面,她给金繁留下了一封信。
在信的最开头,她写……
姐姐。
姐姐,我的两个好姐姐:
见字如面,你们看到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死了。
大姐,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来杭州看我了?很远吧,别坐硬座,太硌屁股了,还水肿,至少买个硬卧。我没出息,给你最后的消息是这种东西,别骂我,最怕你骂我了,怎么总逮着时间就要骂我。最怕你了。最怕你了。最怕你了。
算了,还是多骂骂我吧,说不定我能早点醒呢。我给他当了十年的奴隶,你要是说结婚就是这种事,我不结婚,绝对不结婚……可能也会,那时候我不懂,估计还会和你吵架,我和二姐就吵架了,我真该死啊。
二姐,对不起你,没脸见你。真没脸见你,你说的每一句都对,我一个字也没听,我要是听进去就好了。我怎么过的。日子过的没出路,过成这样了,二姐,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可我回不去了。
金繁读着读着,刺痛的眼泪掉下来,洇不开宝蓝色的圆珠笔。
求你们照顾小悠,悠悠好可爱,她是我的宝宝。没了我她能去哪?她哪也去不了,但还好我还有姐姐。我在吃药,婆婆给的,全家只有她肯给我买药,平时和她吵得最凶,没想到我疯了,她主动带我去看病。她可能可怜我吧。吃药就思维不连贯了,还有换绝,怎么写,我不知道,说明书上好像有,对,幻觉。看到有的没的了。有一天早上起来就在厨房里,差点把锅烧炸了,小悠大哭,招来人了,救我的命。
胡言乱语。我写什么。不知道,好想吃拐枣。蚂蚱好吃吗?悠悠喜欢看蚂蚱,青色的土色的,以前下地就是土灰土灰的,在土里捡果子吃,甜甜的。我想你们,我想妈妈。走了好久,没有妈妈照片。妈妈长什么样?
她还记得妈妈的名字吗,金繁不知道,她还想得起来妈妈长什么样吗,金繁也不知道,她在回忆胚胎时吗?羊水里才最温暖对不对,不然怎么写一封信都像在嘶哑地叫喊呢?
她实在在人间受了天大的委屈是吗,不然怎么一副迫不急的回到母亲的怀抱告诉她的样子?
妈妈,我累,妈妈,他们欺负我,妈妈你在哪,妈妈我找你,妈妈。
妈妈,姐姐,我想休息了。
爱你们。爱。
看完这些的第二天,金繁联系了自己能找的所有法官,和法院打起漫长的官司,往驾车肇事罪的方向打,没有逃逸行为,最终判处三年零六个月有期徒刑。
第53章 病房
说完这些, 金繁向沙发里靠得更深,品味空气中的寂静。
从那以后她喜欢寂静,更喜欢冷场。
那是一种享受。
季薄雨:“昨晚是不是和那天太像了?”
金繁:“警官给我发了消息, 她开着车跑了,被抓回派出所时还在说要撞死人。监控上看梁悠想拦她,那哪是梁悠能拦得住的。”
季薄雨:“梁悠现在怎么样?”
金繁:“脾脏破了个口,出血点只有一点, 负责报告情况的护士刚给我发了,人出了手术室,情况还不错, 估计下午就能醒了。”
季薄雨:“那就好。”
这时早饭来了, 小刘把东西提进来。
一个三层的圆桶饭盒, 里面林林总总十一个菜,每道菜分量都不多。
“吃饭吧。”金繁说, “你怎么来的, 司机送你?”
季薄雨:“骑自行车来的,难得周末, 让司机姐姐睡个好觉。”
金繁笑了笑, 说:“心地太好了, 你和梁悠不怎么熟吧?却还跑前跑后的。”
季薄雨:“阿姨, 你怎么知道我和梁悠不是太熟?”
金繁:“你昨天叫你的朋友叫竹子、越越, 如果梁悠是你的朋友,你该叫她悠悠。”
季薄雨竖了个大拇指:“阿姨,您真厉害。”
金繁掰开木筷子,把每道菜夹一点放在小刘额外拿来的碗里, 特意多夹了些肉,递给季薄雨。
金繁:“这家我经常吃, 师傅连清炒菜苔都能做得很好吃。”
季薄雨问了个金繁意想不到的问题:“阿姨,梁悠吃过吗?”
金繁愣怔好一会儿,才说:“没有。”
季薄雨咽下嘴里的肉:“那以后我们和她一起去吃。阿姨,你可以把地址写给我吗?”
金繁第一反应是说那是家私房菜馆,不接外客,但又想,这怎么是外客,这明明是她的孩子们,打个电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