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置信的喊声越来越多,活着的人张大了嘴巴嚎啕大哭,更多的是恍恍惚惚地站立在哪,迷离惝恍。
眼见东墙角毫无动静,柳文安踉跄冲到李大爷跟前,双腿一软滑跪了下去,嘴唇哆嗦着想要抓住老人身侧冻皴的手,却只摸到冰冷僵硬的手背,瞬间红了眼圈,神情呆木流不出一滴泪水,头无力地倒在地上,喉咙里挤尽所有力气都发不出半点声音。
怎么就这么没了呢?只要再坚持几日,他们就能平安了,为什么会这样?
起初洪屯人只想带着粮食往毫州荡出一圈,等逃荒的人走了他们再行返乡接着过日子,没曾到一战兵乱的开端,一座城池的沦陷.....把洪屯人不断推离故乡,命丧路途,无处可去,如今一场无人可档的暴风雪,更是轻飘飘地把人命收割,洒下雪花盖住人间疮痍,落得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砰’柳文安勉力爬起来,一拳打在李大爷儿子李民安身上,腥红了眼嘶吼:“你怎么照顾的?”
近五十的李民安抱头呜呜地哭得伤心,昨晚还算着日子说没几天就过年了,如今手中有些粮,或许在三十儿可以稍微吃饱一点,谁知仅一夜就变了模样,早知道不好他就该抱着爹睡,眼见得安稳下来,爹没了......
他爹没了啊!!!
一场暴风雪最先死去的是老人、幼儿及身体不好的妇人,听到耳边的统计柳文安只觉得哽得难受,心里堵得慌,抹了把脸揪过李三水:“你给我算这该死的天气到底要下多久?”
又一次的磨难把李三水最后的精神气折磨了个干净,整个人变得老苦黝黄,撑着一张皱巴的脸盯住老天看了许久,又掐着手指头算了半天,越算越绝望,身体一软靠在门框上不停张大喉咙挤出嘶哑的声音:“我就说过不能北上不能北上,北上没活路啊.....”
不想再听没用的废话,柳文安一巴掌将人拍醒怒喝道:“说话”
李三水跌坐在地上,抱头崩溃:“起码要下三日。”
三日,挨过三日又该何去何从?
失了李大爷的众人犹如困兽,焦躁地在屋里踏来转去,带着茫然又绝望的神情盯着柳文安,眼底暗藏的期望就像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世间最大的现实莫过于在生存面前,人类连伤心回忆的时间都不能拥有!柳文安勉强收拾好情绪,打起精神来,到底要怎么才能挨到三日后,如何活到逃荒结束,抬首环顾屯里惊惶不安的脸,她冷静有序地指挥:“从今天起都困在一屋,晃叔带青壮拆其它屋,能烧的都拆,剩下的人”
想到素日里身体硬郎的李大爷,柳文安心中难受,闭眼一顿,随即睁眼继续道:“走了的人只留单衣,把剥下来的衣裳改成被盖御寒!”
话刚一落音活人都哭了起来,苦了一辈子走了没个棺材不说,竟连身整齐的衣裳都凑不齐,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在洪屯,一家人死得整整齐齐,也好过魂不归乡。
再哭去世的人也要为今后打算,抹了泪剩下的人听从柳文安安排,翻出针线落着泪哆嗦着取衣制被。
站在屋檐下望着鹅毛似的飘雪,柳文安想要打探附近是否可有可利用的地势或物件,晶白的雪落在柳文安霜白的头上,印得他脸色透白,好像一个将死之人矗立在雪地中一动不动。
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跟着出来的莫姚春看他伸手摸向积雪,将伞倾到他头上:“你嫌手上疮长得不够多?不难受?”
柳文安收回手将脓肿的五指摊在她跟前,想扯出个表情肌肉却被冻得僵硬,只能发出轱辘声:“冷时倒不难受,等春暖花开了那才是最难受时刻。”
嗯?莫姚春提眼看他,总觉得这番话另有其义,开口询问却被他避开:“我们现在不是在逃荒,而是在阎王爷手里挣命!走吧,陪我去周围看看,”
莫姚春把想说的话咽回肚里,沉默地跟在他身一深一浅地走着,脑海里回旋着爹恨铁不成刚的声音:“你怎么就老跟在那个柳文安身后?”
她为什么喜欢跟在柳文安身后?她不知道,或许是对方救过她?又或许是因为每有危险对方冲是冲在最前面,抗最厉害的伤害,给了她安全感?
又或者......他的出现让她有了走下去的动力,让他想成为一个闪耀的人,一个敏而好学,聪慧可靠的郎君!一个能让娘亲有所依靠的儿子!
漫无边际地乱想着,突然发现身旁的人停了下来,莫姚春侧目见他用手捏着雪团,疑惑地问道:“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