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咱俩相认的那天不?”李威龙平视前方,目光温和而从容,“你发了疯似的打我,我不曾还过一次手。”
陈东实杵在一旁,心下惘然,。
“你下手可真狠啊,”李威龙至今想来,仍旧后怕,“后来我听医生说才知道,你打断我两颗牙,一根肋骨被压折,还有那些数不清的外伤。”
“那天我很是意外,但意外的却不是你怎么会打我,我意外的是,为什么,在你快要打死我的时候,她会拦在我面前,求你住手。”
李威龙言及此处,蹙了蹙眉。
“我承认我不喜欢徐丽,总觉得她风尘轻佻、来路不明。我也承认自己有过一些私心,对她的不喜欢里,掺杂了那么一些些作为一个爱人的醋意。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在最后,却是她挡在我面前,哭着求你,不要打我。养病的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她为什么,为什么要保护一个她不该保护的人,她没义务替我求情,她本该落井下石,巴不得你打死我才对。”
陈东实哽咽了一下,陵园的风越吹越大,雨稀里哗啦落下,两人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就这样站在雨里,接受风雨的倾轧。
“后来我想通了,她这是爱屋及乌。”李威龙隔着雨幕,神情欣慰,“她不是替我求情,她是在替你求情,替那个被冲昏了头、发狂发怒、不知所谓的陈东实求情。她害怕你因为一时意气,真的把我打死在那里,那么未来的日子,你只会更加懊悔。她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在爱你.......”
“爱”字出口,李威龙温温一笑,脸上流的不知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我感觉自己远不如她爱你,哪怕她爱得偏激、病态,甚至癫狂。至少我做不出,这样爱屋及乌的程度。”
“你不是一直都这样吗?”陈东实凛凛开口,话比雨水更冷,“你要真的有她做得好,四年前,你就不会不告而别。我从来没打算原谅你,你也别想着我会原谅你,李威龙,被骗过一次,就再难愈合,就像你身上那些伤,就算好了,过去许多年,也一样会难受。”
“其实我何曾想过你会原谅我?”李威龙推了推轮椅,没推动,只好放弃,他淋着雨说:“我只问你,如果四年前我真死在了王肖财手里,你还会不会继续找我?”
“不会了。”陈东实摇了摇头,“以前会,现在不会了。威龙,你知道的,你跟我都回不到过去了。什么破镜重圆,那都是爱情电影里的剧情,破镜没办法重圆,破了就是破了,破了.......就该调转龙头,及时止损。”
“真的......没有了吗?”李威龙伸出手,去挽他的手指,“一点点,一点点都没有?哪怕一点点呢?”
陈东实缩回那只被莫名触到的手,躲他像在躲一只洪水猛兽,目光里透着疏离。
肢体语言是出卖不了人的。
“李警官,你还年轻,来日方长,未来的路,没我你一定走得更加顺畅。”
“你这是要丢下我了?”李威龙支起小臂,颤着双腿,从轮椅上艰难起身,“陈东实,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没你的日子我一定更加顺畅,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一道闪电骤然划过,照亮两人瞳仁里的火光。只是独属于陈东实的那一抹,是冷静的蓝色,像是游弋在海底的焰火,凉飕飕、冰滋滋,破败得让人心灰。
“我,不,喜,欢,你,了。”
他一字一顿,吐字分明。惊雷轰地砸地,勾破无边天幕。陨后露出番茄酱般的粘稠红光,似朝云,如晚霞,雨慢慢停了。
“你就是个王八蛋!”
李威龙一屁股瘫回到轮椅上,咬牙切齿,强忍住泪。
“陈东实,你个缩头乌龟,窝囊废!我瞎了眼才看上你!”
“你骂吧。”他无动于衷,当真一丝反应也没有,像座缄默的山,“你已勾不起我半分情绪。”
“你说过你不会丢下我的!”李威龙拳头紧拧,无助地看着四周,紧紧抱住自己,“四年前......在月台上,你打电话告诉我,你要带我回哈尔滨看雪,你还欠我一场雪,你欠我场雪!你要还我!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地走了!我不准!”
“这难道不是跟你学的吗?”陈东实哼哼一笑,一步一水洼地往远处走,“要认真说起来,还真要感谢你四年前的赐教。”
“你回来!”
身后人哭丧大喊。
“陈东实我命令你,你给我站住!”
他奋力摇动轮椅,却发现轮子被石头卡住,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锢在原地。
“陈东实你回来........你给我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