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麻烦的。”姜染劝她,“多两个人就是多两双筷子的事儿,您才能活多久,回头我把您伺候走了,就剩旺儿一个,里外加起来就只算一个人。他大了不是还能给我送终吗?我教他手艺。”
你可少说点儿话吧!
焦与、林令沉默地闭上眼,又听姜染道,“再者说了,没我那十两银子您也遭不了这个罪。”
“不是这个理,姑娘,这跟您的银子没关系。”
婆婆跟姜染推拒,双方都说了好些话。
最后还是冯大夫抽完一袋烟站起来,结束了这场“你来我往”。
他对姜染道,“常听人说你有疯病,如今看来确是有些失常,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原来你知道我疯啊。
姜染有些意外地看老冯,坦率道,“嘴,还有脑子,都不太好,我自己倒没觉得哪里不舒服,都是旁人认为我有病。”
“可愿让老夫把把脉?”老冯按了按脉枕。
姜染点头,没什么顾忌的伸手,付锦衾微侧了一点身,看到焦与、林令隐约现出一点紧张。
第15章 疯子的生意经
老冯起指搭在脉上。
过去看病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病得严不严重全看医者脸色,若这人蹙眉,便不大好治,若这人面色和缓,就是并无大碍,若是摇头,便是药石无医,尽早安排后事。
姜染没在老冯的脸上看出任何一种,却独自从这几种中生出一个念头。
她语重心长地说,“冯老,往后您要是遇上那种快死,或是一不小心治死的病人,就让他们到酆记安排后事吧,您这地界没病的不登门,将死的乱投医,正合了我那死人生意。”
冯老闭着眼诊脉,指头都没动一下。
姜染担心他睡着了,继续道,“从您这儿介绍来的,我都多送只花圈和一两银子介绍费,绝不让您白牵线。”
冯老淡淡收回手,总结病因,“哪个好人长了你这张嘴都不讨喜,平时少说话,少出声,憋个三五个月再看,没准病就好了。”
“那我不治也行。”姜染从脉枕上收回手,不说话算什么良方,做他们这行的不都得能说会道吗?不然怎么揽生意。
谁管你治不治。
付锦衾失笑,她刚好朝他看过来,神情倔强里带着点儿傻,不知道怎么想的,坐他旁边去了,好像这些人里最懂她的是他。
门缝里钻进来点儿风,她穿得单薄,瑟缩了一下。他抬了下眼,最终还是没动。
后院的药煎好了,小童打着呵欠送进来,让瘸腿婆婆服了药汤。之后点灯熬油,观察了半盏茶的功夫,没什么异样,老冯便示意几人可以走了。
付锦衾跟着老冯去付诊金,老冯站在药柜前称药,浓烈的草药味逐渐在室内扩散,归尾一钱,赤芍二两,人都出去了,只剩他们俩。
老冯将药分成几等份儿,手上不停,也没抬眼,话却扔了过来,“那姑娘不是善主,内力纵横交错,汹涌澎湃,是气血逆流之相。”
付锦衾看着药,打量着他捆好的一包,音色平平,“我不懂医理,还请冯老明示。”
“走火入魔。”老冯包好内服药,转身去配外伤的方子。
付锦衾玩儿药绳的微微一顿。
今次就诊是个意外,若没陈家婆婆这一遭,他也会找个由头带她过来,冯径的医术他信得过,他说是真,便是定论。
“能治吗?”他问老冯。
“你想治?”老冯回身,两人都笑了一下。
老冯正色道,“她身边那两个人功夫不俗,这么个人物丢了,肯定会有人来寻,若是死在这里,不容易料理。”
他在提醒付锦衾,纵使这人走火入魔,真有些来头,也轻易不好动作。她不像孝义六杰,身后没有派系门众支撑。这种人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到万不得已,不宜在自家门口大动干戈。
老冯说:“可查出什么来头不成?”
“没人见过。”付锦衾道,“细数下来倒有那么几号人物,山月派司另,五毒门九尝,嚣其门鬼刃,都不是正道上的东西。”
这些人仇家多,别说门主,就连手下都只有一个名号。江湖之大,妄图精准寻出一个人的来历,实如大海捞针,尤其见过的人少之又少。
“这几派倒是没与我们交过手,若是一直这么疯下去,等她的人找来倒也罢了。实在有变... ...”老冯沉吟。
付锦衾轻抚袖口处的滚金袖澜,天色渐亮,透在织绢纱的直棂窗上,现出浓郁的深蓝,他看向窗外,窗棂子上嵌着一条缝儿,能看见一道跺着脚驱寒的小影。
“实在有变。”付锦衾启唇道,“就为她寻处山明水秀的地方。”
选一副棺材,雕一幅满画,她出手艺,他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