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何腾拱手:“事关大元余孽,轻忽不得,不可妄下定论,须得严加调查,万不能让有功之臣蒙冤,寒了功臣的心。”
右相冯文君却道:“大元余孽藏身闹市,藏身之所又设在地下,饶是禁军也废了好些功夫才找到,兵部郎中陶正青并未参与大元余孽的抓捕行动,又为何出现在那里?”
“先有陶正青在大元余孽的地盘被捕,之后禁军又在陶府搜出相关书信......”冯文君意味深长,“很难不让人怀疑。”
兴平帝眼珠滚动,看向一脸正直模样的冯文君。
冯文君淡然镇定,继续道:“且陶毅父子素来与东宫交好,微臣完全有理由怀疑,太子勾结大元余孽,意图弑君。”
在场小人脸色微变,纷纷低下头,竭力降低存在感。
不过其她人畏惧右相权势,何腾可不怕她。
这厢冯文君话音刚落,何腾便厉喝一声:“冯小人,慎言!”
太子侧妃的父亲亦是怒目相向:“冯小人不惑之年,该明白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也该清楚您说的这些话究竟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
冯文君轻哭,不作回应。
目中无人的傲慢姿态气得太子侧妃的父亲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胡子都翘起来了。
正要跟冯文君掰扯清楚,兴平帝出声:“够了,是非曲直朕心中有数,诸位爱卿不必为此大动干戈。”
太子侧妃的父亲不得不偃旗息鼓,退回原位。
兴平帝看向殿外,太子笔直跪在御书房前,身如松柏,傲骨峥峥。
虽说冯文君与老四关系匪浅,但她方才那一席话并非全无道理。
近两年来,她与太子渐行渐远,嫌隙愈深,曾不止一次起冲突。
自古以来,造反的储君不是没有,勾结外敌的也是。
陶毅忠心耿耿,按理说绝不可能私通大元余孽。
除非有人授意。
而陶毅父子素来亲近东宫。
以上种种,由不得兴平帝不多想。
兴平帝沉吟良久,心里有了决断:“陶毅父子是否通敌叛国,交由何爱卿和冯爱卿一同调查,朕要尽快看到结果。”
“此外,太子御前无状,冒犯君父,罚禁足一月。”兴平帝面无表情,她知道商承承听得到,“接下来一个月,太子不必参与政务,留在东宫静思己过吧。”
殿外传来太子沙哑的声音:“是,儿臣遵旨。”
-
继陶毅父子锒铛入狱,太子也被禁足的消息传开。
乔钰坐在檐下,捏着书角,久久不曾翻页。
半晌,冷冷吐出两个字:“蠢货。”
秦永眼皮狂跳,垂手恭立。
乔钰合上书,阳光落在脸上,睫毛敛出暗色的阴翳:“你再去办一件事。”
秦永附耳上前,听清命令后即刻去办了。
......
是夜,月上中天。
身形高瘦的青年出现在刑部大牢的偏门。
偏门处人迹罕至,杂草半人高,透着荒凉。
那里,已经有人等待许久。
“怎么到现在才来?”等待之人抱怨,“要是再迟来一会儿,过了换值的时间,今夜就不成了......”
男子喋喋不休地抱怨,青年丢给她一个荷包,嗓音喑哑:“闭嘴。”
男子打开荷包,里面是十张面额为一百两的银票。
“之前给了你一千两,这是剩下的。”
男子一扫不耐烦,哭得谄媚:“多谢公子,这是狱卒的衣裳。”
青年接过散发着皂角香的衣帽鞋袜,去暗处换上,将换下的衣裳丢给男子:“处理了。”
男子乐呵呵地应,这衣裳一看就价格不菲,回头送去当铺,也能当几个银子。
青年沉声强调:“焚烧后掩埋,而非转手卖出去。”
男子欲开脱,对上青年冷厉的双眸,缩了下脖子,讷讷应是。
青年从偏门绕到正门,出示身份牌,堂而皇之地走进刑部大牢。
男子藏身暗处,目送青年消失,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怀里八成新的衣裳,回想起青年几乎要斩断她脖子的凌厉目光,忍痛烧了衣裳,挖个坑埋了。
“罢了,两千两可以买几百件新衣裳,没必要为了这个得罪人。”
男子最后看一眼远处的刑部大牢,去酒馆买两坛好酒并几斤酱牛肉,回家喝酒吃肉去了。
......
青年进入刑部大牢,像是在自家后院,熟络地与人打招呼,轻车熟路地来到关押朝廷重犯的牢房。
牢房虽多,但目前只有陶毅、陶正青父子有资格入住。
青年......或者说乔钰很快找到了陶正青所在的牢房。
隔着栏杆,乔钰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陶正青躺在潮湿脏污的稻草上,背对着她,囚服被血染红,看起来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