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稻草。
是经历烈火炙烤,燃烧过的稻草。
火光电石间,洪宁恍然大悟。
船上的黑影根本不是县兵,而是稻草人!
她们射出火箭,火箭瞬间点燃稻草人。
今夜是东风。
船只自东而来。
被火点燃的稻草人轻飘飘,被风吹着,吹到水匪岛上。
洪宁癫狂大哭:“好一场东风!好一场声东击西!”
策划这场剿匪的人,借助这场东风,让她们遭到火箭的反噬。
而就在她们拉弓搭箭,试图喝退“县兵”的时候,真正的县兵悄无声息地从水匪岛另一边登岛。
轻而易举地杀了无数水匪。
轻而易举地让水匪岛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杀!”
“县令小人说了,一只水匪二两银子,两只水匪四两银子,杀得越多,挣得越多,杀!”
“那如果你杀了所有的水匪,岂不赚大发了?”
“冲啊!”
“前面那个鞋拔子脸的,给你站住!”
五百县兵斗志昂扬,杀人如砍瓜切菜。
洪宁手握长刀,神情木然地看着这一幕。
“咣当!”
长刀落地。
洪宁手指颤抖,刀都拿不稳。
在漫天火光中,铿锵作响的打杀声中,洪宁恍然忆起,多年前,她初入行伍的时候。
每一场仗她都冲在最前面,英勇无畏,奋勇杀敌。
为保家卫国,为守护民安。
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她手中用来保护百姓的武器,成为刺向百姓的利刃。
长剑穿胸而过。
洪宁的视野拔高,逐渐下落,几经颠簸,最终定格为漫天的繁星。
“县令小人有令,缴械不杀!”
“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闭上眼的前一刻,洪宁听到有人用厌恶的声音说:“她们有什么资格求饶?百姓向她们求饶时,她们可曾放过那些无辜的百姓?”
没有。
洪宁在心里说。
她们带着对大元的满腔恨意逃离军营,又将这股恨意转移到昔日她们守护的百姓身上。
罪该万死。
死不足惜。
......
水匪岛上的杀戮还在继续。
另一边,屠家寨内,屠老大为首的水匪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载歌载舞,好不快活。
乔钰填饱五脏庙,坐在屋顶上吹冷风,俯视着底下的场景,手指漫不经心地轻点膝头。
放眼远眺,远处是跃动的火红色。
融入夜色中,逐渐壮大,成为水匪岛上的主宰。
“最后的狂欢。”乔钰轻声呢喃,视线下移,“该结束了。”
话音落,惊呼声迭起。
“怎么回事?”
“是不是中毒了?”
“快去请大夫来!”
席间陆续有人趴在桌上不得动弹,远处负责守卫的水匪也相继倒下。
屠老大心里一咯噔:“来人,快叫王小五过来!”
王小五是屠家寨的大夫。
立刻有水匪领命而去,然而跑到半路,便软软倒下。
紧接着,屠老大也趴下了。
眼珠可以转动,大脑是清醒的,也可以说话,唯独四肢百骸失去知觉,仿佛坠着万斤玄铁,抬起一根手指都费力。
“查!老二,派人去查!”
“寨子里混进了官府的人,立刻排查!”
屠夏吃得少,并未发作,一溜烟跑出去。
乔钰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揪着树叶:“怎么还没结束?”
“屋顶上!屋顶上有人!”
不知谁注意到屋顶上的乔钰,指着她大喊。
乔钰瞬间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厨房的小管事惊呼:“二狗子?!”
你才是二狗子。
瞥见一道狗狗祟祟逃跑的身影,乔钰从屋顶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屠老大何等火眼金睛,一眼看出乔钰的伪装,怒目而视:“你是谁?”
乔钰不予理会,无视席间倒下、没倒下的水匪,闲庭信步般穿行。
随手捞起一只凳子,用力掷出。
“啊!”
惨叫声响起,一人被凳子砸中,摔了个狗啃泥。
乔钰踱步上前,啧啧有声道:“白老爷,屠大当家可是要给你养老送终,让你颐养天年的,这才哪到哪,你怎就先跑了?”
乔钰抓住白山的头发,原地转弯,沿着她逃跑的路线原路返回。
白山再怎么矮瘦,不至于毫无重量。
这厢乔钰扯着她的头发往前拖,疼得她惨叫连连。
路过小管事时,她死死捂住嘴,咽下到嘴边的惊恐尖叫,生怕惹来乔钰的注意,被狠狠报复。
“放开你!”
“你是什么人?”
“你没想逃跑,你看错了!”
啧,怂货。
乔钰把人扔在屠老大脚边,踩住白山的小腿,令其不得逃脱:“你是谁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你此行是专为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