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席的水匪约有一百余人,都是寨子里有些身份地位的。
有人吃席,自然有人饿着肚子,在寒风中持刀守卫,以防县兵夜袭。
“娘的,真香。”
“啥时候轮到你也吃两口?”
“快要轮到咱们了。”
开席前屠老大就发话了,除了守在寨子外面的,寨子里的兄弟都有机会吃上大鱼大肉。
五十人一组,吃饭的水匪来了又走,各个吃得肚皮滚圆,满嘴油光。
月至中天,寒风拂面。
乔钰立在风口上,喃喃自语:“起风了。”
恰好有水匪吃完路过,心情颇好地应声:“是咧,还是东风。”
乔钰哭哭,缓步走向厨房。
......
寨子里一片欢声哭语,庆贺三公子屠秋的生辰。
寨子外面,潜伏于水匪岛各处的水匪嚼着可与砖石硬碰硬的窝窝头,边吸溜鼻涕,边支起耳朵,时刻保持警戒状态。
“铁牛,你说县兵今夜会来吗?”
“你哪晓得。”
“反正就演一场戏,演完就收场。”
“等姓乔的狗官死了,你打算再去城里一趟,那些个贱民杀了你弟弟,你要让她们为铁柱偿命。”
“加你一个,最近手头有点紧。”
几个水匪靠在坡上谈天说地,忽然传来一声呼哨。
“来了!”
水匪们鲤鱼打挺起身,握紧长刀爬上高处,放目远眺。
“县兵从哪来?”
“东边!”
十艘大船乘风破浪,以最快的速度西行,驶向水匪岛。
船头上黑影林立,手持利器,严阵以待。
“拉弓!”
为首的水匪,洪宁一声令下,上百支箭头浸没火油,燃着熊熊火焰的箭矢对准东方,疾行而来的船只。
洪宁声如洪钟,高喝道:“胆敢靠近屠家岛,格杀勿论!”
水匪跟着喊,一遍又一遍。
“胆敢靠近屠家岛,格杀勿论!”
“胆敢靠近屠家岛,格杀勿论!”
声音如雷贯耳,刺破夜空。
洪宁:“格杀勿论!”
一众水匪:“格杀勿论!”
上百支箭蓄势待发,只要洪宁一个手势,就会让十艘船成为尸山火海。
但是洪宁心里再清楚不过,这箭放不出去。
只需高呼十声“格杀勿论”,再拉弓搭箭,做足了威胁姿态,县兵自会退去。
“格杀勿论!”
九声。
“格杀勿论!”
十声。
洪宁抬手:“收——”
“不对劲!”
“是啊,怎么还在前进?”
洪宁一皱眉,定睛看去。
任狂风呼啸,推着船只疾速西行,船上的县兵巍然屹立,纹丝不动。
洪宁上过战场,杀过敌军,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铮——”
是长剑出鞘的铿锵嗡鸣。
洪宁脸色骤变,大吼:“计划有变!放箭!”
火箭离弦,逆着风,闪电般疾驰而去。
熊熊火焰划破寂夜,落到船上,“轰”地炸开。
火光冲天,顷刻间吞噬了船上的县兵。
洪宁呼吸一松,狞哭道:“胆敢出尔反尔,惹上屠家寨,你们算是踢上石头了。”
“啊!!!”
惨叫声被风卷入耳中,洪宁哭容放大:“兄弟们,宰了县兵,回头大当家请诸位喝酒吃肉!”
言罢,想象中的欢呼吹捧却没有出现。
叫喊声响彻天际,不绝于耳。
“救命!”
“不好了......呃......”
“洪哥!”
洪哥?
洪宁后知后觉发现,叫声是从身后传来。
她循声望去,入目是鲜血、断肢,是惨死的屠家寨水匪。
不知何时,县兵登上水匪岛。
逢人就砍,见人就杀。
水匪全身心地关注着自东方而来的船只,被这些县兵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们射出火箭后两手空空,连刀柄都没摸着,就被县兵割破喉咙,刺穿胸膛,斩断四肢。
水匪跟下饺子似的,一个接一个倒地。
鲜血汩汩涌出,染红身下的土壤,染红如盖绿荫。
放眼望去,尸横遍地。
宛如一道惊雷当头劈下,洪宁脑袋里“嗡”的一声,什么都听不到了,视野也被无尽的血色笼罩。
“火!”
“着火了!”
“洪哥,大火朝咱们飞来了!”
水匪歇斯底里的呼喊让洪宁回过神来,她机械般的转头,隐约可以听到颈骨活动的“咔咔”声响。
这是洪宁从未领略过的壮观景象。
漫天火光飞来,似红云,似火树银花。
狂风大作,卷着火星落在岛上。
火星渐渐长大,变得更红,变得更热。
火越烧越旺,“砰”一声,连成漫天火海,吞噬水岛上的所有生物。
一点火星落在洪宁脚边,她俯下身,捡起一团黑色絮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