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涣散时,她一声又一声地唤着爹娘。
并非王家的爹娘。
而是她的亲生爹娘。
可是直到天明,直到她再也无法说话,爹娘也没出现。
“曦曦不哭,祖父在,祖父在。”
秦觉箭步上前,想要拥住秦曦,安抚她脆弱的情绪,却又无从下手。
她不敢。
她害怕看到曦曦的抗拒,任何一点抵触、厌恶的情绪都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夏母活了几十年,如何看不出这对祖父都迫切地想要亲近彼此,却又无从下手。
她轻叹一声,把秦曦的手放入秦觉悬空的手中,退回西厢房。
秦觉小心翼翼地握着秦曦的手,轻声道:“曦曦,不哭了,祖父在呢。”
秦曦哭得更凶了。
她哽咽着,啊一声扑进祖父怀中。
秦觉浑身一颤,拥住她走失十余年的亲人,泪洒衣襟。
......
“多么感人的画面。”夏青青用衣袖擦拭眼角,瓮声瓮气,“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忍不住,实在忍不住。”
孟元元同样眼眶泛红,紧抿着嘴唇才能控制住情绪,不让她们一溃千里。
她说:“真好,秦小人和她的孙女总算团聚了。”
“是啊。”乔钰负手而立,波澜不起的语调下似在压抑着什么,“随你去正房,将此处留给她们吧。”
三人悄无声息地离开。
秦觉的泪早在当年就已经流干了。
这些年她行尸走肉般苟活着,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曦曦。
今日得见,祖孙二人重逢,算是终了她的毕生夙愿。
此时此刻,秦觉怎么都止不住泪水,像是要把这些年空缺的泪都补上。
“啊。”
直到秦曦一声气音,将秦觉从汹涌的失而复得的情绪中拉扯回现实。
秦觉以为自己的行为让秦曦感到不适,忙不迭松开。
环顾四周,二进院里只她一人。
乔钰几人不知何时悄然离开,乔家的仆从也只在一进院忙碌,绝不踏入二进院,打扰到祖孙团聚的美好气氛。
秦觉以拳抵唇,咳嗽一声:“曦曦,祖父带你回家可好?”
秦曦眨了眨眼,看向正房。
秦觉莫名明白了她的意思,耐心解释道:“祖父会好好感谢乔小人的,而且你们的家就在隔壁,你若是想来,随时都可以过来。”
秦曦用力摇头,弯成月牙的眼睛泄露出她真心实意的喜悦。
秦觉有些酸,但也知道若非乔钰,她或许有生之年都无法和孙女儿团聚。
谁能想到,曦曦走失后会流落到清水镇?
天下之大,她穷极半生,也未能查到曦曦一丝半点的音讯。
秦觉心怀感激,去正房找乔钰。
“乔小人,孟小人,夏小人。”
乔钰三人正坐着说话,谈及八月的入职,这厢秦觉走进来,便终止谈话,相继起身。
“秦小人。”
却见秦觉一抖袍角,屈膝跪下。
拱手,深深作揖。
“多谢。”
乔钰:“!!!”
夏青青:“!!!”
孟元元:“!!!”
乔钰最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托住秦觉的臂膀:“秦小人您这是做什么?你们如何当得起您这一跪?”
秦觉正欲再拜,奈何乔钰力气颇大,她竟无法挣脱,就这么被乔钰托了起来。
“自然是当得起的。”秦觉再次拱手,“三位有所不知,曦曦比秦某的性命更重要。”
将秦曦带回她身边,便是救她一命。
救命之恩,三跪九拜又如何?
乔钰没有亲人,也没体验过如秦觉和秦曦祖孙这般轰轰烈烈的亲情,一时哑然,只得不着痕迹转移话题:“曦曦是她的名字吗?”
秦觉颔首:“秦曦。”
曦,有阳光之意。
秦家人为她取这个名字,当是饱含无尽祝福的。
可惜造化弄人。
乔钰不知当年秦曦走失的内情,亦不便多问,只道:“秦姑娘的嗓子并非胎中带来,而是因病所致,或许有朝一日可以痊愈。”
除了那副瘦骨嶙峋的身体,秦曦无法说话最是让秦觉痛心自责。
“秦某待会儿便请太医来,为曦曦诊脉调理。”秦觉顿了顿,眼中闪过厉色,“除了身陷囹圄的王胡氏,王家其她人秦某也绝不放过!”
乔钰转眸,秦曦趴在门边,探出半个脑袋,一会儿看祖父,一会儿看待她极好的乔钰三人,眼睛亮晶晶的。
“这一路舟车劳顿,秦姑娘怕是早已筋疲力竭,惦念着家人才一直强撑着,秦小人您带她回去好好休息吧。”
“三位的恩情秦某铭记于心,择日必将设宴答谢。”
夏青青连连摆手:“其实你什么也没做,秦小人您实在折煞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