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她一直在留心洛茨的表情, 好像在期待什么富有表现力的反应。
而洛茨对此的全部反应就是木着脸, 偶尔眨眼睛。
他很确定这让朱遥心感觉无聊。
“总之你要找到它,或许你是唯一一个可以找到它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足够爱他, 我猜是这样,”朱遥心脸上的表情很不屑,但声音却绝对郑重,“你明白我的意思,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自己的爱人付出一切,需要很多的勇气和心甘情愿。”
洛茨换了个姿势坐着,也去拿零食。“好吧,不如说说又有什么任务需要我的勇气和心甘情愿。”
朱遥心笑着看他。
“你男人可不是个好人,”她说,“坏得很,你要是觉得之前遇到的那几个人都太善良太友好,那就不太对了。”
“怎么不对?”
“善、恶,从来是交织在一起,”朱遥心两根食指勾住,“但如果分开,善的更善,恶的更恶,善的会乖乖任你找,可恶的那部分却会藏起来,不肯让你看见。”
洛茨很淡定:“我会找到它的。”
“我喜欢你的语气,”朱遥心接着说,“你要试着找到它,他一定会藏在一个除你以外,任何人都不愿意进入的地方。找到那里,跳进去,把他带回来。”
“你好像很期待他的回归。”洛茨说,朱遥心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在观察这个女人。
“哈喽?”朱遥心晃晃自己的手腕,然后又让他看周围,“你以为当逃犯的日子很爽吗?我甚至连高级餐厅都进不去,他赶紧醒过来,赶紧来报恩,我真受够了!”
很有道理,洛茨不再多问。
朱遥心没有讲明白最后的碎片究竟会藏在什么具体的地方,只能洛茨自己摸索。
而一段旅程下来,洛茨发现,最有可能的地方,如今正在眼前。
只是他该如何开口。
洛茨盯着前方顾闻儒的后背,琢磨着自己一拳把人打晕的概率有多大,而如果打不晕,留下深情一吻后直接往下跳,又会不会很有殉情的凄凉感?
空间站内部绝大多数机械装置仍然运行完好,铺在两侧上方的灯光随着脚步亮起,洛茨小心地避开一块黑色粘液,尽量不去看里面残留的人体组织。
越往深处走,类似的粘液就越多,到后面洛茨整个人趴在顾闻儒身上,让他背着自己走。
粘液里掺杂进一些絮状的黑色雾气,感受到活物靠近以后,雾气有朝他们蔓延的趋势,却又在蠕动的一瞬间感受到威胁,装死一样缩回粘液中。
洛茨松开环起来的手臂,试着下垂手指,去接触粘液上方的雾气。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放开自己去接触,然而在刹那间的接触中,洛茨却体会到了一种仿佛被割伤的痛感。
他躺在人家身后,动作幅度不敢太大,只能慢吞吞地把手指挪回来,看到指腹挂出一层鲜红,仿佛真的被割伤。
洛茨瞅瞅顾闻儒依旧很帅的后脑勺,心虚地把手指蜷缩起来,希望自己刚才的动作没有被察觉。
然而事与愿违。
顾闻儒没有回头,单手将洛茨的大腿卡在自己腰上,反手抓住他的手指。指腹在上面用力按了一下。
洛茨“嘶”了一声,想把手指抽走。
顾闻儒顺势松手,淡淡地说:“有什么想说的吗?”
洛茨手指僵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你怎么这么问?”
他稍微挺直后背,手平举在顾闻儒后脖颈,从那里比划角度,研究能不能一举制服对手。
“你有心事,”顾闻儒感觉到他的动作,但完全没有制止的意思,继续说,“你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不太对劲。”
闻言,洛茨怔愣一下,手指松松握起,腰背软下去,重新靠回到顾闻儒的后背上。
“我瞒得很好。”他不太好意思,“你不该感觉到的。”
一个成熟的向导应该懂得如何运用精神力给自己的种种行为提供便利,洛茨确信他绝对没有将任何不该显露出来的情绪暴露出来。
“我没感觉到,”顾闻儒说,手腕使力将洛茨抱得更靠上一些,现在他们完全就是行走在一片黏腻的尸骸之中。“但我就是知道。”
联系是双向的。
洛茨能感觉到他,那顾闻儒没道理感觉不到洛茨。
“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洛茨小声开口,看着顾闻儒迈进一条纵长幽深的走廊,黑雾越聚越多,像一张贪婪的嘴。
“你其实可以直接说。”顾闻儒道,“不需要修饰。”